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
戏台上,那毁灭性的白光在触及陈默身前尺余之地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剧烈地扭曲、波动了一下,随即不甘地消散开来,只留下空气中细微的噼啪作响的残余能量。
漫天雪花,依旧无声飘落,落在陈默挺直的脊背上,落在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关节上,更落在每一个幸存者,以及高台上那些“天兵天将”覆面的金甲上。
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真实感。
陈默还保持着昂首向天的姿势,胸腔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方才那股支撑着他念出台词、摔碗质问的莫名气劲,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阵阵虚脱般的酸软。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倒下。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高台的、冰冷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扫描,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专注的……审视。如同博物学家发现了一种从未记载过的奇异物种。
后台,那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还在疯狂作响,红光大盛,几乎将那个阴暗的角落映照得如同血池。
“班…班主!往生台信力指数爆表!超出监测范围!这…这不可能!”一个穿着类似工匠服饰、满脸惊惶的男人连滚爬爬地冲到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体态微胖的中年人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那被称为班主的中年人,原本眯缝着的、精于算计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手中一个不断闪烁刺目红光的琉璃镜片,胖乎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闭嘴!”班主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后台的帷幕缝隙,死死钉在台下那个唯一站立的身影上,“是那个新来的‘死囚’?他做了什么?!”
台上。
那为首的“仙师”——云惊鸿,轻纱下的眸光微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那柄玉拂尘。萦绕在戏台上的肃杀雷霆之气,随之悄然消散。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雪花绕过她周身,仿佛连这天地异象都不敢亵渎她分毫。
但陈默清晰地感觉到,那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无形压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沉重了。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的探究。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
这感觉极其奇异,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方才的虚脱感被迅速驱散,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开始在他的四肢百骸间流淌。甚至比他前世身体健康时,感觉还要……通透一些?
伴随这股暖流而来的,还有一些模糊的、纷杂的“声音”,或者说,是某种情绪的碎片。
“……冤……”
“……他说出了俺的心里话……”
“……这雪……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吗?”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源自台下那些幸存下来的、依旧趴伏在地的“流民”。他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重新点燃了一点微弱的火苗,那火苗的名字,叫做共鸣。
信力?
陈默脑海中猛地闪过这个词。这就是后台那些人嘀咕的,这个世界的力量源泉?源于……观众(哪怕只是这些麻木的“流民”)的某种情感共鸣?
他好像……误打误撞,摸到了这个诡异世界的一点门道!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琴弦拨动的异响,自高台传来。
云惊鸿抬起了左手,她那如玉的指尖,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流光。那流光温顺地在她指尖盘旋,与她周身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她低头,看着指尖那缕微光,轻纱遮掩下,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但陈默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她要做什么?
是觉得他这“异数”不该存在,要亲手抹除吗?
然而,云惊鸿只是用指尖轻轻捻动着那缕乳白色的流光,片刻后,手腕微微一抖。
那缕流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脱离她的指尖,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线,倏忽间没入陈默的胸口!
“!”
陈默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暖,仿佛被贴上了一块温玉。紧接着,一股比刚才那些散乱暖流精纯、浓郁十倍不止的力量,轰然在他体内炸开!
这股力量霸道而温和,蛮横地冲刷着他的经脉,却又奇异地滋养着他的肉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连后台那嘈杂的警报声和低语声,都仿佛在耳边放大了一般。
【获得微量“顿悟信力”…条件符合…“演员”职业面板激活中…】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机械合成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面板?
不等他细想,云惊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这一次,她的声音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异数。”
仅仅两个字,如同玉珠落盘,却重若千钧。
她不再看陈默,拂尘一摆,转身,月白道袍卷起漫天飞雪,身影在云雾中渐渐淡去。
“此间事了,回。”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些如同泥塑木雕的金甲神将齐齐躬身,随即化作道道金光,追随而去。宏伟的戏台光晕开始收敛,台下的观众席也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消散。
那禁锢着陈默和幸存“流民”的无形力量,也随之消失。
“噗通!”“噗通!”
幸存的几个“流民”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依旧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但看向陈默的眼神,却混杂着一丝感激与更深的敬畏。
陈默也几乎脱力,强撑着才没坐倒在地。
这时,后台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之前那个皂隶戏服和短打装扮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轻视和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好奇和巴结的复杂神情。
“哎哟!这位…这位爷!”皂隶戏服搓着手,弯着腰,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您…您没事吧?刚才可真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短打装扮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云大家都…都亲自留下了‘信力种子’,爷您可是头一份!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陈默看着这两人前倨后恭的嘴脸,心中冷笑,却也没力气计较。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两件事:第一,那个“演员职业面板”是什么鬼?第二,他该怎么在这个见鬼的“轮回剧场”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甚至带着点高深莫测:
“班主呢?带我去见他。”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破碗,看向那片依旧飘雪、却已恢复正常的天穹。
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这个龙套,似乎…终于拿到了一个有点台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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