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不能再诡异的画面在肖离眼前上演。
我推着军桐的轮椅，我身边站着仇叶。
“今日月明星稀，适合聚餐。”我笑道， “来你家咯。”
“记吃不记打。”肖离评价道。
“你怎么和我妈说话的？”军桐扬起她那女娲炫技，巧夺天工的脸。
“呵呵。”肖离扯了扯嘴角。
“妈，把漆星竹也请过来吧。”军桐道， “背后放冷枪，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他不打你，你就不打单晚了？”肖离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要见了。”
“不过是断了我一条腿，又没伤害我的挚爱，怎么能算仇人？”军桐道， “我只是想亲眼见见我妈的偶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要在这指手画脚。”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军桐的思想，好像就是，缺胳膊断腿没关系，不伤害到她喜欢的人就好了。
我却不行，我怕疼。
不过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受了伤很快就能好。不是肉体上的好，而是行动自如的好。
“我问问他来不来。”我给漆星竹打了个电话，和他简要说了情况。
“姐姐，你是真的......奇葩。”漆星竹道。
“怎么奇葩？”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在你的世界里，没有斗争与仇恨的吗？”漆星竹道。
“那太累了，耗费精气神，大家都好好的，不好吗？”我从来不觉得怀有仇恨，对谁好。
“是好。只是很难，每个人都有私欲。”漆星竹叹了口气，我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邀请她吃顿饭，怎么上升到这个层面了。
“不说这些，快点来。我把地址发给你。”我挂了电话。
漆星竹带来了魏雪和魏青山，肖离也给夜世行打了电话。
我，毛毛，魏雪，肖离，军桐，仇叶，漆星竹，夜世行，魏青山，八个人，还有一只猫，坐在了八个凳子上。毛毛在我的腿上。
吃肖离做的八宝粥。
场面看起来很是滑稽。
笑点最低的我，第一个笑了出来。
“吃惯了山珍海味，吃我的粗茶淡饭，委屈你了？”肖离道。
“不是，我也不喜欢大鱼大肉。”我吃了一口八宝粥，还蛮好吃的。
才这样想，我就咬到一颗莲子。肖离这个懒家伙，买的东西不精细，里面还有芯，苦了我一两秒。
我眉头皱起，十分难受。喝了水，才好一点。
夜世行笑了，从口袋掏出一颗椰子糖，笑道：“芥子他们去海南游学，买的。”
“单阳提都没提。真羡慕你和你弟关系那么好~”我酸溜溜道。椰子糖还挺好吃的。
“是单阳买的。”夜世行道， “他不让我告诉你。”
“我现在知道了。”单阳让夜世行不告诉，不就是想让夜世行告诉的意思吗？做了事情，还要让我知道。
切，谁在乎一颗糖啊。
现在提起单阳，我想到的，永远是他送我一根鹅毛做贺礼。还有就是他和夜芥子那天，在豆花店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干的我都陌生的事。
我想开口和夜世行说，又怕提起夜世行的伤心事。选择了缄默不言。
魏雪道： “据说你认了一个女儿？”
军桐看向魏雪和我。
其他人没吃完的继续吃，吃完的，假装在做自己的事。
桌子不大，其实看不看都听得到。
“巧吧。”魏雪不也是年纪轻轻当妈吗？她应该懂我的心情。
“自求多福。”魏雪阴阳怪气道。
军桐低下了头，她没有吃东西，玩着她的平板。
“军桐，吃饭。”餐桌上不要玩电子产品，应该是约定俗成的吧。我把军桐的碗推到她面前。
“我怕有毒。”军桐道，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
“你让我削苹果的皮，说这样你才吃，就是里面的东西吗？”我把干净的勺子也放到了碗里。
白天在医院吃的午饭，吃了之后，军桐撒娇，说别的母亲会给自己的孩子削苹果吃。完全把她说她爱山竹，不爱苹果的话抛诸脑后。
对了，削皮还不够，还让我切成小块，切成小块还不够，还让我装盘子，给每一块都插上牙签！
“我不信你会下毒，同样，我不信其他人完全不动手脚。”军桐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对我如此，是觉得我蠢，还是你们智商高就很聪明？”受不了一点。
“没必要啊，没必要和你演什么。”军桐摇头晃脑道， “妈，我只是信任你。”
“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值得信任的。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军桐道。
“对，其他人你没打过，我你打过。”当然不一样。还有就是，我认为军桐很好看，我是颜狗。
“不和你说了。”军桐低头， “你不懂，算了。”
军桐关了平板，也不吃东西，撑着下巴，看着其他人。
可受了伤，不吃东西怎么行？
她那明艳动人的脸，多了病态，虽然好看，却不健康。唇色都苍白了一分。
月色下，像个异域的妖。
我拿起勺子，从军桐碗里挖了一勺八宝粥，放到了肖离碗中。
“吃吧，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他。”我道。
军桐看肖离吃了一口我给他的八宝粥，终于，拿了我刚刚拿的勺子，吃了起来。
“好吃吗？”我对肖离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一般聚餐，都是肖离下厨。我真正能做的好吃的，只有火锅这种靠原料和火锅底料的食物。
“一般。”军桐道。
“我去看书了。”仇叶现在学习，完全是争分夺秒。
“你要考什么学校？”我很好奇，仇叶的志愿。
“北京师范大学。”仇叶道。
“你想当老师？”我很惊讶，仇叶完全不是好为人师的性格啊。
“在里面学绘画，姐姐，你没看过我画的画吧。师范类的艺术专业分低一些。保险、稳妥。”仇叶不仅解释了自己想学的专业，还解释了为什么选择在北师大读这个专业。
“你靠军家的关系，大学不是随便选，担忧什么落榜风险？”魏雪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半八宝粥，就把余下的八宝粥给了她名义上的儿子。
魏青山没说什么，接着吃了起来。
主打一个不浪费。
仇叶没有说话。
“他自己能考上。”我把碗筷放下，看着魏雪的眼睛道， “他不像我这样愚蠢、浅薄，不学无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还挺有自知之明。”肖离起身收拾碗筷，魏青山一口把剩下的吃完， 把碗递给肖离， “少多管闲事一点，多看看书，磨练磨练演技，也能干出点事情来。”
“像你这样做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吗？”我把我的碗推到他面前， “你之后想干什么？”
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不读研究生，也不干什么事情，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为人类做贡献吗？”看他不答，我继续追问道。
“你不是缺经纪人吗？我来。”肖离十字纤长的手，拿着几个碗道， “既然选择了做演员，就要做好。不要一天天无所事事地闲逛。”
“国庆七天乐。”这是最后一天，是名正言顺的节假日，我为什么要工作？
还有，我刚说了无所事事这个成语，肖离就捡去了。算是抄袭、剽窃！
“你们，都这么随意的吗？”漆星竹道。
“什么随意，这是蓄谋已久。和夜世行说了好久，软磨硬泡，才得到的首肯。”肖离道。
我？？？
“夜世行，你让肖离这个学生物的，给我当经纪人？”虽然我不了解经纪人要学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学生物的。
我不想要专业不对口的人给我做事。
拒绝！
不过，肖离挺聪明。
如果用他，我的黑料是不是会少一点呢？我的风评会不会好起来呢？我能不能让喜欢我的人，不那么伤心，不必和人吵架呢？
“嗯。”夜世行点头，帮我把头发上的桂花清理了下来， “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这个问题，白天我才问了仇叶，得到的答案是讨厌。
我想了想，我其实也对演戏不是特别的热衷，只不过，我除了一张尚可的脸，没什么别的才艺。不像仇叶，可以去学画画。
就算现在没有看到仇叶的画，我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他的记忆力很好，哈哈。
我对成绩好的人，是由衷的佩服。
当然，如果是成绩好的用成绩来打压我，那就不是这样了。成绩好的，要是没有一颗善良的心，就是高智商的破坏分子。
“工作，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不发自肺腑的讨厌，那就能做下去。而且，工作中还有很多有趣的事，很多很好的人。
猫毛过敏的阮翠，学业繁忙，没时间谈恋爱的信沛春，喜欢加人的陶玉立，不如漆星竹半点的周劲欢，都是和我全然不同的人类。
“也是。”夜世行难得没反驳，也没有再说什么你不用工作，我养你， “我一点也不喜欢开会。看那些人当面毕恭毕敬，听那些人背后疯狂骂我，真想捂紧耳朵。”
“哈哈哈，夜世行，你真可爱。”我笑道。夜世行，一个快二十九岁的接近中年的大总裁，竟然会为人的表里不一所触动。
本来，一个这样大的人，早应该经历太多这样的事，变得麻木。
而夜世行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历尽风霜，却没有被风霜所侵袭。我大概最爱的是他内心的善良、童真。
哪怕是装的，也无所谓。不过应该不是装的，他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一无所有，我只有他。他得到他，这说不过去了。
“我不好看吗？”夜世行捂住自己的脸道， “我看网上别人说，一个人不好看，人家就会说他可爱。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了？”
“我没说过吗？”我手放到他的头上，很疑惑， “我以为我说过，你真好看。”
我想过无数次夜世行好看，我竟然没有说过吗？
“你说过，不过是......不提了。”夜世行低头道。
看夜世行这样说，我大概懂了。应该是我随口一说的，还说不定是气话、谎话中的。那就不提了吧。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肖离洗了碗出来，大喊大叫， “虐我们单身狗，真该死啊。”
我？？？
“对啊，除了单晚他们。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对象。”魏雪佯装生气道， “他们真该死啊。”
“你们也去找啊。”肖离也就罢了，魏雪是自己不婚主义，哦不，那只是个幌子，她喜欢她同桌。
漆星竹呢，感觉没什么谈恋爱的欲望，我也不想问。
魏青山太小，不提。军桐那畸形的爱，我不当回事的。仇叶喜欢英姿飒爽、顶天立地的，还要好看的女生，我是不认识的。
认识的也是魏雪，魏雪和仇叶怎么也不像是一对。完全不能内部消化。
“自己不找，还来说我们。”这就很过分。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魏青山道。
“我们是因为婚姻才有的爱情。”夜世行凉凉道。
把小孩说的话当回事，也只有夜世行了。
“魏青山，你有爱情吗，你有婚姻吗？你二者都没有，凭什么这样说话。”军桐帮腔道。
我有些感动，终于有一天，有人帮我说话，还是两个。
不愧是我的便宜女儿。
我要好好教导她。
“像你有似的。”魏青山轻蔑道， “你紧紧不放的，有一星半点儿爱，我就跟你姓。”
魏青山才说完，魏雪就一掌拍到他的脑袋瓜子上：“我挣钱养你，你转头和别人姓？”
“爱不一定是爱情，亲情也算。”否则，爱也太局限了。
“妈，我爸不爱我，我没有亲情。”军桐道， “你要是爱我，我就有了。”
“哪有父亲不爱子女的？”我拍了拍军桐的肩膀， “你要用心感受。”
“我没有心。”军桐自暴自弃道。
我温和了语气，拿出我的无限耐心来： “你没有心，怎么会喜欢上仇叶呢？”
军桐低下头，不说话了。
“收假后，要进行新的男主的面试，你要和我一起吗？”我抛出橄榄枝。
“我没有什么事情，他也要备考。我和你一起。”军桐抬头道。
夜世行无聊地看了军桐几眼，意兴阑珊道： “你认晚晚是妈，认我是什么？”
“你是你，她是她，不可混为一谈。”军桐道。
“也是，不然仇叶是她弟，你是什么？”夜世行道。
“夜世行，你让让小孩，她比你小一个魏青山。”我不想听他们吵架。
夜世行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伤害一样，泫然欲泣道：“我知道，我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里，有很多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你有很多选择。去吧，我挣钱，你去花。”
他扮演的角色好像一个善解人意的丈夫，可是，他在私下从来不是这样的态度。我深切地怀疑，他这话是说给除了我以外的人听的。我要是这样做了，无疑是找死。
生不如死的那种死。
“我可没有这样说，是你自己想的。”夜世行这样，我怎么说都不是东西。
我好可恶，我竟然让我的伴侣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真该死啊。
“军桐家里是没有人管她吗？”所以如此无法无天，回到家，我把军桐告诉我的事情和夜世行说了。
“她有个爷爷，常年住院。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夜世行道， “你得问肖离。他才是情报头子。”
“哦。”那应该是没有人管。爷爷都常年住院了，那怎么管她的。
她还蛮可怜的，没有人管教。
“你因为她没有母亲，对她产生怜悯之心，所以同意做她妈？”夜世行循循善诱道。
我哼了一声，指了指项链道： “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和你说，是两个概念。”夜世行专心致志给毛毛剪指甲，还能和我说话。
“有妈没妈不都是一个活字。”我还不是没有妈，从小到大都没有。第一次来月经，手足无措，还是班上有同学怜悯我，告诉我应该如何处理。
我能说我第一次贴卫生巾贴反了吗？我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
如果我有妈，我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当然，如果我肯去掀厕所的垃圾桶，我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怪也只能怪我太傻。
“是一个活，可是有滋有味的活，与浑浑噩噩的活，不是同一种活法。”夜世行道。
“不都是结局一个死，有什么区别？”我没有夜世行心灵手巧，只能做把毛毛指甲收集起来，扔进垃圾桶的事情。
“前者开心，后者不开心。我希望你开心一点。”夜世行道。
“你轻飘飘说一句，我就开心了？”我也是无聊，这样无理取闹。
“你想买什么，你买就是，用得着我买吗？”夜世行剪完指甲，又去剪毛， “多此一举。”
夜世行完全误解我了，我又不缺什么。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要买什么，一时真想不出来。
而且，不是所有的人的开心，都是买买买获得的。
我的不开心，来源于我的没有能力，和我的疑惑不解。
又不是钱的问题。
“游艇、古董、黄金、房子、岛屿、地皮......你想买都可以买的。要是喜欢动物，开个动物园，里面放什么都行。不过夜家旗下好像有动物园，不在北京，在哪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爸不是给你发过一份资料吗？里面有详细的，你可以看看。”夜世行动作行云流水，谈吐也是流水行云。
我听了只觉得我不知好歹了。
不缺衣少食，还有喜欢我的老公，即使他有时候有些莫名其妙，像是脑袋缺一根筋，我还情绪低落。
是真的有问题。
我笑了笑，摸了摸夜世行的头发道：“你给毛毛剪毛，我也给你剪一剪头发，好不好？”
“你能行吗？”夜世行好像有点不自信我的手艺。这怎么能忍。
“当然可以。”我斩钉截铁道。
看他把毛毛打理的那么好，无师自通的好，我来了自信，就一定要抓住。
可是，我想得太美，最终，夜世行的头发成了狗啃一般。
痛心疾首，夜世行成了寸头。
寸头是最检验男生颜值的发型，尤其是越阳光——像信沛春，这样的，就越好看。
但是，夜世行不是，夜世行适合长发，就会有那种忧郁古典的绅士风度。
你见哪个绅士是寸头呢？
“要不要，买个假发？”我不好意思地看着被我毁掉的夜世行。
夜世行不在意地一笑，看得我也想笑。夜世行现在是真的滑稽啊。
“要是我的丑陋，能让你安心，我心甘情愿。”夜世行继续道， “保证不招蜂引蝶。老婆。”
......
“你知道？”我还以为夜世行不会知道呢。我是故意的。
不过就算不故意，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的丑。
“要不是怕刺痛你，胡子拉碴我也愿意。”夜世行道。
“吹过了，小洁癖。”我起身笑道， “洗澡吧，你身上好多头发。”
男人嘛，甜言蜜语，听完全可以，信半分就是。
不过，如果是夜世行，可以信五分。
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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