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消失的第七天，三人扎营在罗布泊边缘的雅丹群里。篝火舔着干枯的红柳枝，把沈星河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用那把漆黑的匕首削着木棍，刀刃划过木头的瞬间，竟在表面烙出淡淡的星纹——权钥似乎还在记忆着天枢台的星轨。
“卫星电话还是没信号。”林羽把对讲机扔回背包，眉头拧成个疙瘩，“从迷城出来后就一直这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屏蔽信号。”他掀开帐篷帘，外面的雅丹地貌在月光下像一群沉默的巨兽，风穿过岩柱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听着格外瘆人。
苏瑶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翻拍古籍残卷，屏幕上的紫外线下，原本空白的纸页显露出新的字迹：“星官十二脉，各掌一星钥，沙魇既出，脉者皆醒。”她指着其中一个朱砂标记的符号，与沈星河匕首上的纹路完全吻合，“你看这个，这是权脉的图腾，下面写着‘守钥者终成钥’，什么意思？”
沈星河削木头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天枢台里那些银色的血脉锁链，想起星官残魂消散前看向他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钥匙不是物件，是人。”他摸向肘弯处早已消失的星纹，那里的皮肤还残留着奇异的触感，“古西域的星官把自己的血脉炼化成了钥匙，三百年前封印沙魇的不是器物，是他们的整个族群。”
篝火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沙地上，竟烧出一个小小的漩涡。林羽猛地站起来，拔出匕首指向漩涡中心——那里的沙子正在旋转，渐渐凝成一只模糊的手，掌心托着半块青铜残片，上面刻着黑蝎的标志。
“是黑蝎的人！”苏瑶迅速抓起信号枪，“他们没死？”
那只沙手没有攻击，只是将青铜残片放在地上，然后化作流沙渗入地下。沈星河捡起残片，背面刻着一行潦草的字：“尼雅遗址，第二把钥匙。”字迹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用鲜血写就。
“这是陷阱。”林羽肯定地说，“他们知道我们在找其他钥匙，故意引我们去尼雅。”
沈星河却摩挲着残片上的纹路，那上面除了黑蝎标志，还刻着个微小的星图，指向尼雅遗址的西北方向——正是当年他导师牺牲的地方。“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他把残片塞进防水袋，“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还要找到其他守钥人。”
这时，帐篷外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拽重物。林羽掀开帘子，手电光扫过岩壁，照出一串奇怪的脚印——不是人类的足迹，也不是野兽的爪印，而是像某种巨大的节肢动物留下的，足尖处还带着金属般的反光，与暗河的噬铁虫极为相似，只是尺寸放大了百倍不止。
“噬铁虫进化了？”苏瑶的声音发颤，她突然想起古籍里的插图，其中一页画着人身虫首的怪物，旁边标注着“蚀骨卫”，是沙魇的护卫，以守钥者的骨头为食。
沈星河的匕首突然发烫，他指向雅丹群深处，那里的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形成一片巨大的阴影，正缓缓向帐篷移动：“不是进化，是被召集了。”他把两人推进帐篷，自己则握紧匕首冲了出去，“你们收拾东西，往东边的断崖跑，我引开它！”
手电光下，那怪物的全貌逐渐清晰——它有卡车那么大，身体是由无数噬铁虫聚合而成的，头部是个巨大的虫颚，闪烁着金属光泽，爬行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所过之处，岩石都被啃噬成粉末。当它看到沈星河时，虫颚突然张开，喷出一股银白的黏液，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大洞。
沈星河借着雅丹岩柱的掩护灵活躲闪。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匕首靠近怪物，那些聚合的噬铁虫就会出现短暂的紊乱，像是在害怕这把漆黑的刀刃。他突然想起权钥的作用——断其魂，或许这匕首不仅能克制沙魇，对它的护卫同样有效。
“来啊！”沈星河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怪物撞向一根粗壮的岩柱。当虫颚即将咬到他的瞬间，他猛地侧身，同时将匕首插进怪物的侧面。漆黑的刀刃没入虫群的刹那，发出刺眼的金光，那些噬铁虫像是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怪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最终化作一堆冒着白烟的灰烬。
当他喘着气回到帐篷附近时，林羽和苏瑶已经收拾好装备，正焦急地等在卡车旁。“快上车！”林羽扔给他一把车钥匙，“刚才我用望远镜看到，西边的沙丘在移动，不止一只那种怪物！”
卡车引擎轰鸣着冲上沙丘，沈星河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些移动的沙丘正在汇聚，渐渐形成一道黑色的浪潮，顺着他们的车辙紧追不舍。浪潮前端的沙粒凝聚成无数只噬铁虫，在空中组成一张巨大的网，遮天蔽日般压了过来。
“坐稳了！”林羽猛地打方向盘，卡车在狭窄的岩柱缝隙中灵活穿梭，好几次差点被虫网罩住。苏瑶突然指着前方，那里的雅丹地貌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有微光闪烁：“往裂缝里开！古籍里说尼雅遗址有条地下暗河，说不定能通到那里！”
卡车冲进裂缝的瞬间，虫网恰好罩在裂缝上方，无数噬铁虫撞击着岩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地狱的门扉。沈星河回头望去，裂缝顶端的月光被虫群完全遮蔽，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裂缝底部比想象中更宽阔，甚至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石阶，沿着岩壁蜿蜒向下。卡车在一块平整的空地上停稳，三人下车检查，发现这里竟是座废弃的驿站，墙角还堆着几匹早已风干的骆驼骸骨，墙上的壁画虽然斑驳，却能看出描绘的是商队往来的景象，其中一幅画着十二个人站在星图下，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不同的器物，与古籍记载的十二星钥完全吻合。
“这里是守钥人的中转站。”苏瑶抚摸着壁画上的权钥持有者，那人腰间的匕首与沈星河的一模一样，“他们在通过驿站传递消息，守护钥匙的秘密。”
沈星河注意到壁画角落的一个符号，与青铜残片上的星图标记相同，旁边刻着几个小字：“蝎心藏于骨，血启万虫门。”他突然想起面具男那把镶嵌红宝石的短刀，宝石的形状与噬铁虫的卵极为相似，“黑蝎的武器是用蚀骨卫的卵做的！他们在驯养这些怪物！”
驿站深处突然传来滴水声，打破了死寂。三人握紧武器循声而去，发现声音来自一间密室，门是用整块玉石雕成的，上面刻着完整的十二星图，其中代表权钥的星辰正发出微弱的光。沈星河将匕首贴在玉石门上，星图瞬间亮起，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匣子，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与沈星河从小佩戴的那半块完美契合。而在石台旁边，靠着一具枯骨，骨殖的手指上戴着枚银戒指，上面刻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他导师的姓氏。
“是导师！”沈星河的呼吸骤然急促，他走上前拿起玉佩，两半玉佩合在一起的瞬间，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在密室的墙壁上投射出一段影像：
画面中，他的导师正将玉佩放在石台上，身后站着那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两人似乎在争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导师为了保护玉佩，用身体挡住了落石，面具男则抢走了另一半玉佩，消失在坍塌的通道里……影像的最后，是导师用鲜血在石壁上写的字：“黑蝎要的不是钥匙，是打开星钥库的方法。”
光芒散去，沈星河握紧合二为一的玉佩，上面刻着的星图比之前更加完整，其中第二颗星辰正发出明亮的光，指向尼雅遗址的方向。“第二把钥匙在尼雅。”他将玉佩贴身收好，“而且我知道是谁拿走了另一半玉佩——当年袭击我们的人里，有个实习生，他的戒指上也刻着这个姓氏。”
林羽突然指向密室的通风口，那里的灰尘正在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别管那么多了，先离开这里！蚀骨卫找到我们了！”
通风口传来“咔嗒”的啃噬声，玉石门开始剧烈震动，显然外面的怪物正在撞击石门。沈星河看向石台上的青铜匣子，里面除了玉佩，还放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通往尼雅遗址的秘密通道，终点处画着个巨大的星阵，与天枢台的定星盘如出一辙。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苏瑶将地图折好塞进背包，“要么找到第二把钥匙，要么被这些虫子啃成骨头。”
石门在撞击下出现第一道裂缝，银白的黏液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地上腐蚀出细密的小孔。沈星河最后看了一眼导师的枯骨，将匕首放在骨殖旁边：“我们会完成您未竟的事。”
三人钻进通风口的瞬间，石门轰然坍塌。黑暗中，无数噬铁虫的复眼亮起，像一片移动的星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通风道的尽头透进微光，那里是通往尼雅遗址的暗河，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莲花状的植物，花瓣展开时，露出里面包裹的虫卵——与面具男短刀上的红宝石一模一样。
“他们在暗河养虫。”林羽压低声音，“整个西域的地下河道，可能都成了蚀骨卫的孵化场。”
沈星河望着暗河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在蠕动。他知道，尼雅遗址里等待他们的，不仅是第二把钥匙，还有关于导师、关于黑蝎、关于整个守钥人族群的终极秘密。而那些沉睡的星钥，正在十二处遗址中，等待着各自的守钥者苏醒。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暗河的迷雾中时，石台上的匕首突然轻微震动，倒映出通风道里追来的虫群，以及更远处，某个站在沙丘顶端的银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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