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宝狱中暴毙的消息，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沈星河心头漾起层层涟漪。他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光中扭曲，忽然想起寒刃门古籍里的记载——当年叛逃的弟子中，确有一对孪生兄弟，兄名白无常，弟名黑无常，两人擅长易容潜行，尤擅用毒，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这两人若还活着，如今该有六十多岁了。”沈星河将信纸烧成灰烬，火星落在青砖上，“他们当年叛逃时带走了寒刃门的‘无影毒’秘方，王元宝死状蹊跷，恐怕就是中了这种毒。”
苏映雪正用银针挑开一株毒草的根茎，闻言抬头：“无影毒无色无味，入体后三刻毙命，死后全身青黑如墨。铁笔判官的信里说王元宝七窍流血，倒像是另一种毒。”她将银针举到烛火前，针尖泛着淡淡的蓝芒，“或许他们改良了配方。”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沈星河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茶杯掷了出去。只听“哐当”一声，茶杯在院墙上撞得粉碎，黑影却已消失在夜色里。
“追！”沈星河与苏映雪同时跃出窗，施展轻功追向黑影消失的方向。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寒刃门的回廊，追到后山竹林时，忽见两道身影在竹梢上疾驰，一白一黑，身法诡异，正是黑白双煞。
“留下吧！”沈星河长剑出鞘，剑气逼得白影一个踉跄。白无常回头，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声音嘶哑如破锣：“小娃娃，凭你也想拦我们？”他袖中飞出三枚毒针，泛着幽蓝的光。
苏映雪早有防备，甩出一张金丝网，将毒针尽数兜住。黑无常见状，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链，铁链末端系着两柄短斧，旋转着扫向沈星河脚踝。沈星河腾空跃起，剑势如瀑布倾泻，直劈黑无常面门。
三人在竹梢上缠斗，竹叶被剑气扫得漫天飞舞。黑白双煞的武功路数虽脱胎于寒刃门，却更阴狠诡谲，尤其是配合默契，一攻一守间竟让沈星河难以占到便宜。苏映雪数次想绕后夹击，都被白无常的毒针逼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星河虚晃一招，借力退到地面，“他们想拖延时间，定有后手。”话音刚落，竹林深处传来一阵笛声，婉转悠扬，却让人心头发闷。
苏映雪脸色微变：“是摄魂笛！他们还带了帮手！”
笛声越来越急，沈星河只觉头晕目眩，内力运转都变得滞涩。他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清明几分，忽听头顶传来破空声，抬头时正见黑白双煞俯冲而下，短斧与毒针同时袭来。
“星河小心！”苏映雪扑过来推开他，自己却被毒针擦中肩头。她闷哼一声，肩头迅速泛起黑气。黑白双煞见状大笑，转身欲逃，却被沈星河的“寒刃冰封”冻住了脚踝。
“留下解药！”沈星河长剑抵着白无常咽喉，目眦欲裂。白无常却笑得更凶：“此毒无药可解，三日内她便会……”话未说完，黑无常突然挣破冰层，一斧砍向沈星河后心。
沈星河侧身避开，白无常趁机挣脱，两人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竹林尽头。沈星河想去追，却被苏映雪拉住：“别追了，这毒……”她话没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回到房中，沈星河将寒刃之源放在桌上，宝盒中透出的蓝光笼罩着苏映雪，她肩头的黑气渐渐淡了些。“这毒与寒刃之力相冲，或许能压制一时。”沈星河用银针封住她的几处大穴，“我去查黑白双煞的下落，你在此疗伤。”
苏映雪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他们引你离开，定是想趁机偷寒刃之源。我没事，一起去。”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吞下，“这是天机阁的‘护心丹’，能撑六个时辰。”
两人换上夜行衣，潜入扬州城。铁笔判官早已在县衙等候，见苏映雪脸色苍白，连忙递上一碗参汤：“沈门主，我查到王元宝死前，曾有个算命先生去狱中见过他。那先生戴着斗笠，没人看清样貌，但有人听到他说‘寒刃门的债，该还了’。”
“寒刃门的债？”沈星河皱眉，“王元宝与寒刃门素无瓜葛。”
铁笔判官翻开卷宗：“他祖父曾是寒刃门的账房先生，五十年前卷走门派银两跑路，当时的门主曾发过追杀令，只是一直没抓到人。”
沈星河恍然大悟：“黑白双煞是在替当年的门主讨债！”他忽然想起一事，“王元宝的账册里，是否有关于寒刃门的记载？”
铁笔判官点头：“有几页提到‘寒刃谷秘道’，说那里藏着当年他祖父卷走的银两。”
沈星河与苏映雪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寒刃谷位于扬州城外三十里，是寒刃门早年的一处分舵旧址，后来因山洪暴发被废弃。两人连夜赶往寒刃谷，谷中阴森潮湿，石壁上还残留着寒刃门的徽记。
“秘道入口应该在瀑布后面。”沈星河拨开挡路的荆棘，水珠溅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映雪忽然按住他的手：“等等，有血腥味。”
两人蹑手蹑脚地绕到瀑布后，果然见一个洞口，洞口躺着两具黑衣人的尸体，正是被沈星河冰封过脚踝的黑白双煞。两人咽喉处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发黑。
“不是我们杀的。”沈星河检查尸体，发现他们怀中各揣着半张地图，拼在一起正是寒刃谷的地形，“有人抢先一步，杀了他们灭口。”
苏映雪指着尸体的指甲：“你看，他们指甲发紫，像是中了自己的毒。”她忽然蹲下身，从黑无常的靴底刮下一点粉末，“这是‘回魂散’，能解无影毒，他们带这个做什么？”
洞深处传来滴水声，沈星河握紧长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秘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间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个铁箱，箱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墙上刻着几行字，是用鲜血写的：“三十年恩怨，一笔勾销。寒刃门的东西，终究要还。”
“是血无忌的字迹！”沈星河认出这狂放的笔锋，“他杀了黑白双煞，夺走了银两！”
苏映雪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比刚才更白：“星河，我……”话未说完，便倒在沈星河怀里。沈星河连忙探她脉搏，发现她内力紊乱，毒气已侵入心脉。
“撑住！”沈星河抱起她，转身就往洞外跑。刚跑出秘道，就见血无忌站在瀑布前，红衣在月光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沈门主，别来无恙？”血无忌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正是沈星河之前送给苏映雪的护身符，“你女朋友中的毒，只有我有解药。用寒刃之源来换，如何？”
沈星河将苏映雪护在身后，眼中怒火熊熊：“你杀了黑白双煞，夺了银两，还想抢寒刃之源？”
血无忌大笑：“那两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他们当年帮我父亲练毒，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至于银两，”他指了指身后的密林，“我分给了那些被王元宝害死的渔民家属，也算替你们寒刃门积德了。”
沈星河剑尖微颤：“解药拿来！”
“急什么？”血无忌抛了抛玉佩，“寒刃之源换解药，很公平。或者，你可以看着她毒发身亡。”
苏映雪在沈星河怀里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不要”。沈星河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如刀割般疼痛。他缓缓放下苏映雪，将寒刃之源的宝盒放在地上：“解药给我，它归你。”
血无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扔出一个瓷瓶。沈星河接住，先倒出一粒喂给苏映雪，确认她气息平稳后，才将宝盒推向血无忌。
血无忌打开宝盒，看到里面的秘籍，脸上露出狂喜。就在他伸手去拿的瞬间，沈星河突然发动“寒刃冰封”，寒气如潮水般涌向血无忌。血无忌反应极快，翻身躲过，宝盒却被冻在原地。
“找死！”血无忌怒吼，双钩直取沈星河。沈星河不闪不避，长剑迎着双钩刺去，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月光下，剑光与钩影交织，激起阵阵水花。
苏映雪服了解药，神智清醒了些，她看到血无忌腰间的令牌，忽然想起什么，大喊：“他令牌里藏着毒粉！”
沈星河闻言，立刻屏住呼吸，剑势一变，专攻血无忌下盘。血无忌果然慌乱，腰间令牌滑落，摔在地上碎成数片，黑色粉末撒了一地，冒出阵阵青烟。
“算你狠！”血无忌见讨不到便宜，虚晃一招，转身跳入瀑布后的秘道。沈星河想去追，却被苏映雪拉住：“别追了，他中了你的寒刃之气，暂时掀不起风浪。”
沈星河抱起苏映雪，看着宝盒上的冰层渐渐融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低头看向苏映雪，发现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才明白自己刚才有多冲动。
“下次不许再拿自己换我。”苏映雪轻轻捶了他一下，声音还有些虚弱。
沈星河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若不在，我守着寒刃之源又有何用？”
月光穿过瀑布，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石室里的血迹渐渐干涸，墙上的血字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三十年的恩怨。而沈星河知道，这一切还未结束，血无忌的野心，黑白双煞背后的秘密，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他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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