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里那股装神弄鬼的烟雾还没散干净呢,二狗已经像只偷油成功的老鼠,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哧溜一下窜到了庙外。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他心里头热乎着呢。这一晚上,又是吓唬洋和尚,又是搜刮战利品,简直跟过年似的。不过二狗没被这点胜利冲昏头脑,他贼兮兮地蹲在庙门口的石阶上,没急着跑路,而是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动静。
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几声夜猫子叫,啥也没有。
“那傻大个应该吓破胆,直接跑下山了吧?”二狗心里琢磨着,“不过这事儿还没完。”
他挠了挠头,脑子里开始盘算。白天他弄死了那个倭寇忍者,晚上又吓跑了这个洋和尚,这两拨人明显是一伙儿的。万一他们还有同伙,或者以后反应过来不对劲,回头查起来怎么办?
“不行,得把水搅浑。”二狗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又冒出了坏水,“最好让他们觉得,是对方黑吃黑,自己人坑自己人!”
说干就干。他先把包袱藏到庙外一个早就看好的树洞里,用枯叶盖好。然后搓了搓手,开始忙活起来。
第一步,清理自己的痕迹。
他回到庙里,把自己刚才待过的地方——尤其是房梁上和供桌附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脚印?用破布抹掉。灰尘上留下的手印?吹口气弄乱。不小心掉的一根头发丝?捡起来揣兜里。就连他含过的那根芦管,都掰碎了扔进香炉的灰烬里,和那些烧剩下的草药粉末混在一块。
“老子可是专业的。”二狗得意地嘀咕。常年偷鸡摸狗……啊不,是江湖历练,让他对消除痕迹这事儿特别在行。
第二步,给洋和尚那边“加料”。
他拿出从克莱门特那儿吓唬来的那本笔记,翻到记录“初萃灵液”配方和阴煞石用途的那几页,特意把纸张折了个角,还用手沾了点香灰,在关键段落旁边抹了抹,弄得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匆忙翻阅或者挣扎时留下的。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他从渡边鬼藏那儿搜刮来的,里面装着一种气味很淡、但有点刺鼻的黑色粘稠液体,瓶子上画着个骷髅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二狗不知道这是啥毒药,但他觉得挺合适。
他走到克莱门特之前瘫倒磕头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在青石地板的缝隙里,滴了几滴这种黑色液体。液体很快渗了进去,只留下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的深色痕迹,但那股子淡淡的刺鼻味还能隐约闻到。
“嘿嘿,这味儿,跟那倭寇身上的阴森气有点像。”二狗鼻子灵,觉得这玩意儿能误导人。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给死掉的倭寇那边“栽赃”。
二狗又溜出山神庙,借着月光,朝着白天弄死渡边鬼藏的那片乱石区摸去。一路上他特别小心,尽量不留下新的痕迹。
到了地方,渡边鬼藏的尸体还在那儿躺着呢,脸色青黑,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在月光下看着挺瘆人。周围是他布置的那些陷阱的残骸,还有打斗时弄乱的石头和断枝。
二狗忍着血腥味和心里的那点不适(毕竟第一次杀人),蹲在尸体旁边开始忙活。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是克莱门特那个银质的小圣水壶。这玩意儿上面刻着十字架和一些看不懂的西方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看就是西方教廷的东西。
二狗拿着圣水壶,在渡边鬼藏尸体周围的地面上、石头上,故意蹭了几下,留下一些细微的刮痕和反光。然后又打开壶盖(里面早就没圣水了),把壶口在尸体伤口附近晃了晃,假装倒过什么东西的样子。
“嗯……光有这个还不够。”二狗想了想,又从包袱里翻出克莱门特那本笔记,撕下了写着“初萃灵液”配方的那一页,揉得皱巴巴的,塞进了渡边鬼藏被炸得有些破烂的衣襟里,只露出一个小角。
接着,他捡起渡边鬼藏掉在旁边的那把淬毒忍刀,用刀尖在附近一棵大树的树皮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字——不是真的字,而是模仿西方字母那种弯弯曲曲的样子的划痕。
做完这些,他退后几步,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现场看起来就像是:克莱门特偷偷跟踪渡边鬼藏到了这里,用某种手段(可能是圣水壶里的“圣水”或者别的什么)暗算了渡边,两人发生了搏斗,克莱门特抢走了渡边的一些东西(比如那瓶“初萃灵液”的样本?),但自己的笔记页不小心遗落,圣水壶也留下了痕迹。最后克莱门特仓皇逃走,渡边毒发身亡。
“完美!”二狗拍拍手,对自己的创意相当满意,“这样就算有人查过来,也会以为是那个洋和尚想独吞好处,或者黑吃黑,把倭寇给做了。关我二狗什么事?”
他想了想,觉得还差点什么。目光落在那些陷阱残骸和自己用过的雷击木碎片上。
“这些玩意儿太显眼了,一看就是本地修士搞的陷阱。”二狗动手,把那些还能看出点形状的陷阱部件拆的拆,埋的埋,雷击木碎片也捡起来揣走。然后又从渡边鬼藏的尸体上,找到几枚没来得及用的、样式独特的忍者镖,故意扔在了远离尸体、靠近克莱门特逃跑方向的小路边上。
“这就更像了!洋和尚用陷阱阴了倭寇,打斗时忍者镖乱飞……”二狗越想越觉得逻辑通顺。
一切收拾妥当,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二狗不敢再耽搁,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留下什么指向自己的明显破绽,这才背起藏在树洞里的包袱,像一缕青烟似的,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雾气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忙活的时候,天刑号上也有“人”在暗中帮忙。
几个擅长隐匿和能量伪装的幡魂,遵照鬼煞真人(现在的)的命令,悄咪咪地帮二狗处理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微能量残留——比如他动用那点微薄灵力时散逸的波动,还有雷击木碎片激发后残留的微弱破邪气息。这些魂体干活很细致,把那些痕迹要么抹掉,要么伪装成是渡边鬼藏的阴煞之力与克莱门特可能携带的圣光残余冲突造成的,让现场的能量线索也更加扑朔迷离。
“这小子,心眼儿是真多!”鬼煞真人(现在的)通过水镜看着二狗忙前忙后,乐得直拍大腿,“这栽赃嫁祸的手法,虽然粗糙了点,但思路清奇啊!愣是把一场单方面的伏杀,搞成了扑朔迷离的黑吃黑悬疑剧!”
钱满仓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记录着:“现场伪造完成。物理痕迹与能量残留经过二次处理,指向性进一步模糊。预计后续调查者(如有)有超过70%的概率会得出‘双方因利益冲突或背叛而发生火并,第三方介入可能性极低’的结论。二狗前辈的‘安全边际’大幅提升。”
赵乾看着水镜中那个在晨雾中消失的瘦削背影,嘴角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很聪明。知道消灭敌人最好的方式,有时候不是自己动手,而是让敌人互相猜忌,自相残杀。”
墨尘站在观察窗前,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淡淡地说:“如此一来,这条‘勾结’的线,就算没彻底断掉,也拧成了一团乱麻。想要再理清,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顿了顿,对鬼煞真人说:“师父,您当年这‘善后’工作,做得挺周到。”
鬼煞真人(现在的)得意地一扬下巴:“那当然!老子当年虽然穷,但江湖经验丰富!这种擦屁股……咳咳,这种清理现场的事儿,讲究的就是个天衣无缝!让谁都怀疑不到老子头上!”
钱满仓忽然提醒道:“主上,克莱门特正在仓皇逃往其西方据点的路上,情绪极不稳定。二狗前辈也已撤离。我们是否按计划,进行下一步的‘微调’?比如,让克莱门特‘意外’丢失点别的关键东西,或者让他传递的消息出点岔子?”
墨尘点了点头:“按计划执行。注意分寸。”
“明白。”
于是,就在克莱门特连滚爬爬、心惊胆战地逃到一条小溪边,想喝口水压压惊时,他怀里那枚用来和远方据点单向联系的、刻着简单传讯符文的木制圣徽,“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被冲走了。等他发现时,已经找不回来了。
而在更远的山林里,正在啃着干粮、美滋滋清点战利品的二狗,脑子里忽然没来由地闪过一个念头:“那洋和尚跑得那么慌……他临时落脚的山洞里,会不会还藏着点啥没带走的宝贝?比如……灵石?或者更值钱的圣器?”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却异常强烈。二狗摸了摸下巴,看着刚蒙蒙亮的天色,眼里又冒出了光。
“好像……还可以再回去看看?”
历史的车轮,在某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连串的“骚操作”和一点点来自未来的“微调”下,悄无声息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偏了那么一丝丝。
而山神庙和乱石岗那两个精心布置过的“案发现场”,在晨光中静静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来查,也许很久以后会有人发现,并得出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
但无论如何,三百年前东胜神洲边缘的这场“初逢”,已然变了味道。信任的种子还没发芽,就被一脚踩进了烂泥里,顺便还浇上了一盆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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