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陆大人带来的风暴,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村口,才算真正平息。
钱有福一屁股跌坐在长凳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大口喘着气,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的姑奶奶,我的苏老板……”他看着苏宁,声音都在发颤,“你今天,可真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王屠户也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他扶着门框,腿肚子还在打转。
“宁丫头,你……你刚才怎么敢那么跟县令大人说话?”
苏宁没应声。
她自己也觉得后怕。
身体里那股紧绷的劲儿一松,四肢百骸都涌上一股脱力般的酸软。
她走到院子门口,对着还愣在原地的栓子娘和其他妇人,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
“没事了,都回去吧,今天大家受惊了。”
她需要安静。
需要一个人,好好理一理这团乱麻。
钱有福和王屠户也看出她不想多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惊悸。
“苏老板,那……那合作的事……”钱有福小心翼翼地提起。
“就按我说的办。”苏宁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优先足量供给悦来客栈,价格八百文一罐,但我保留向县外售卖的权利。”
钱有福立刻点头。
“行,行,就按苏老板说的办!”
他现在哪还敢讨价还价。
这个小小的村姑,敢当面硬顶京城来的侯府公子,这胆色,这气魄,已经不是他能拿捏的了。
送走了所有人,喧闹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洒下,给泥土院墙镀上一层暖黄。
苏宁靠在门框上,一动也不想动。
只有阿野,还抱着那把铁剑,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
苏宁的脑子,此刻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镇北侯府。
陆景辰。
还有那封信里,她不知道,但读者知道的名字,陆璟。
一切都串起来了。
阿野玉佩上的那个“陆”字,不再是巧合。
他是镇北侯府的人。
这个新来的县令陆景辰,是他的兄弟。
可是,为什么亲兄弟见面,却形同陌路?陆景辰看阿野的反应,根本就不认识他。
还有那个味道。
那个让陆景辰失控的,属于“故人”的味道。
苏宁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自己那个疯疯癫癫的娘亲身上。
陆景辰追问娘亲的来历。
难道,那个故人,是她的娘亲?
一个侯府公子,和一个乡野村妇?
这怎么可能!
无数的线索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想赚钱过好日子的穿越女了。
她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旋涡。
而旋涡的中心,就是她身后这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男人。
一阵凉风吹过,苏宁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不行。
想这些太远了。
眼下,有更实际的问题需要解决。
她回到屋里,点亮油灯,拿出了一个小账本。
这是她给作坊记的账。
百味酱的生意很好,王屠户已经帮她联系了好几家镇上的饭馆,每天的产量都供不应求。
银子,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但苏宁翻到支出那一页,却拧紧了眉头。
盐。
作坊里用量最大的,就是盐。
而她们用的,都是官府统一贩卖的粗盐,价格贵得离谱,里面还混着许多沙土杂质,每次用之前都得重新过滤,损耗极大。
这大大压缩了百味酱的利润。
长此以往,绝对不是办法。
必须找到更便宜,更优质的盐源。
第二天一早,苏宁把作坊的事情暂时交给栓子娘负责,自己则提了一小包红糖,去了村里最年长的三爷爷家。
三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
听了苏宁的来意,老人抽着旱烟,眯着眼睛想了半天。
“便宜的盐……倒是有。”
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
“从咱们村,一直往东走,翻过两座山,走上一天一夜,有个叫‘海角村’的渔村。”
“那里靠海,村里的人,都会自己架起场子,引海水来晒盐。”
“那盐,比官府卖的白,还便宜一半不止,不过……”
三-爷爷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门。
“丫头,这可是私盐,被官府抓到,是要杀头的!”
海角村。
私盐。
苏宁的心,怦怦直跳。
她谢过了三爷爷,回到家,立刻关上房门。
“系统,给我定位海角村。”
【叮!地图已生成。】
一幅简易的地图,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卧牛村和海角村,被清晰地标注出来,中间隔着连绵的山脉。
就在苏宁准备规划路线时,系统突然又弹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提示框。
【警告!不,是友情提示!海洋区域蕴含大量未解锁的可回收物种,其潜在价值,远超目前已探索的山区!建议宿主尽快前往,开启新的财富密码!】
苏宁的呼吸,瞬间停滞。
价值远超山区!
她光靠着山里的这点东西,就已经快要奔小康了。
那大海里,得藏着多少宝贝?
这哪里是去寻找盐源,这分明是去挖掘一座新的金矿啊。
去!
必须去!
苏宁当机立断。
无论是为了降低成本,还是为了探索新的财富,海角村,她都非去不可。
更重要的是,陆景辰的出现,让她心里那根危险的弦,一直紧绷着。
卧牛村,已经不再安全。
她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赚更多的钱,拥有更多的底牌。
或许,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是一个好选择。
她打定了主意,立刻就去找爷爷奶奶,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她刚走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口。
村口,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宁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昨天才离开的陆景辰,竟然又带着两个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连“路过”的借口都懒得找,翻身下马,径直就往院子里走。
他身上的官服,换成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那股属于京城贵公子的倨傲,被一种更加锐利的压迫感所取代。
“本官体察民情,路过此地,进来讨碗水喝。”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越过苏宁,直直地射向她身后的屋子。
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的人。
爷爷奶奶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就要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
陆景辰摆了摆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屋门的方向。
苏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他今天,就是冲着阿野来的。
那封京城来的信,一定写了什么。
果然。
下一秒。
阿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那股充满侵略性的注视,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苏宁的身边。
四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景辰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锥子,一遍又一遍地,在阿野的脸上,身上,仔细地刮过。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直接开口问阿野。
阿野没有回答。
他只是往前站了一步,将苏宁更彻底地护在身后。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冰冷的,野兽般的敌意。
仿佛眼前的人,是来抢夺他最宝贵东西的敌人。
“本官在问你话!”陆景辰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官威的压迫。
阿野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低沉的,警告般的咕噜声。
气氛,剑拔弩张。
“大人。”
苏宁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从阿野的身后,主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几分埋怨,仰头看着陆景辰。
“大人,您别吓唬他。”
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阿野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他是我相公,脑子不好使,怕生,您这么大声,会吓到他的。”
相公!
这两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陆景辰,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我男人,我捡回来的傻丈夫。”
苏宁豁出去了,她迎着陆景辰那震惊的审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他不记事,不认人,也不会说话,就只听我的,大人,您是官,民妇是民,您有什么话,问我就行了,别为难一个傻子。”
她的话,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阿野的沉默,又用“傻丈夫”这个身份,给阿野套上了一层最坚固的保护壳。
自古官不与民争。
你一个堂堂县令,总不能当众抢夺一个村妇的傻丈夫吧?
陆景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苏宁,又看了看那个被她牵着手,虽然满脸敌意,却真的乖乖站着不动的男人。
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查了一夜。
他弟弟陆璟,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少年将军,一年前在边关被构陷,带亲兵杀出重围后,下落不明。
所有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这个偏僻的卧牛村。
他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身形、气质都无比相似的男人,就是他失踪的弟弟。
可他,却成了一个村妇的……傻丈夫?
荒谬!
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可偏偏,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不能在这里,用强的。
良久。
陆景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很好。”
他深深地看了苏宁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警告,威胁,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可奈何。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
马蹄声远去。
苏宁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知道,今天这一关,是暂时过去了。
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陆景辰,绝不会善罢甘休。
卧牛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依旧一脸警惕,守护着她的男人。
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苏宁牵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着。
“阿野。”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出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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