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柱在林凡和卡尔脸上逡巡，将两人脸上细微的汗珠和紧张的神情都映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门外走廊里其他海警人员快速走动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喝令声，通过敞开的铁门传入，更添压迫。
卡尔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长官，”林凡抢先一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工作的不快，但更多的是配合的坦然，用的是流利的英语，“我是船上的临时外聘技术顾问，姓林。这位是卡尔，我们的电子工程师。我们正在对这个区域的设备控制系统进行例行诊断和日志分析。”他指了指屏幕上那满屏滚动的、普通人看了只会头晕的代码和系统信息，“这艘船有些年头了，自动化系统偶尔会出些小毛病。”
他的语气平静，理由听起来也合情合理——老旧船只，技术维护，再正常不过。脸上那点“被打扰”的不快，反而比纯粹的紧张更显得真实。
为首的警官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凡坦然的脸，又看向明显更加紧张、额头冒汗的卡尔，最后落在凌乱但确实摆满电子设备和工具的工作台上。工作台下方那个半开的设备柜门略显突兀，但里面堆放的也确实都是些常见的电子废料和零件。
“外聘顾问？有相关证件和雇佣合同吗？”警官公事公办地问。
“我的个人物品和证件在上船时由船务主管统一保管了，应该在他的办公室。”林凡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果需要，可以请维克多主管过来确认。他刚刚还在这里，听说你们登船，出去迎接了。”他巧妙地把维克多抬了出来，既暗示了自己“合法”受雇，又将皮球踢给了正在外面应付的维克多。
警官眯了眯眼，没有立刻表态。他朝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名同伴立刻上前一步，开始仔细检查工作台面的物品——主要是那些工具、零件、电脑外设，目光偶尔扫过桌子下方。
卡尔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死死盯着那名检查的海警，生怕他的手伸向那个设备柜。
林凡却看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甚至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两名海警的装备，仿佛只是一个对执法过程有些兴趣的技术人员。
【系统2.03：检查者注意力集中在桌面可见物。设备柜因光线和角度，未成为首要目标。目标‘卡尔’肾上腺素水平飙升，肌肉紧绷，存在暴露风险。建议：分散其注意力或引导检查者视线。】
就在那名海警的手快要触碰到工作台边缘，视线即将自然下垂扫到设备柜的瞬间——
“对了，长官，”林凡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职业病”，“你们登船用的那个海事无线电频率，是不是最近升级过协议？我刚才在日志里好像看到一些不太兼容的握手信号丢包，虽然不是我们系统的直接问题，但可能会影响船岸通讯。”他指了指屏幕上一行快速滚过的、普通人绝对看不懂的代码。
这个突如其来的、专业且具体的问题，让两名海警都愣了一下。为首的警官眉头微皱，显然对这种技术细节不熟悉，但“影响船岸通讯”这个说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向自己的同伴，那名检查的海警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被林凡引向了屏幕。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警官沉声问。
“哦，就是……”林凡站起身，很自然地侧移了一步，恰好用身体挡住了设备柜最显眼的角度，同时指着屏幕上那一行其实是他刚刚快速敲入的、无关紧要的调试信息，开始用一些半专业半通俗的术语解释起来，什么“信号调制”、“协议栈”、“误码率”……听得两名海警云里雾里，但林凡那笃定又略带担忧的神情，让他们觉得这似乎真是个需要关注的问题。
趁此机会，林凡用脚尖，在桌子下面，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卡尔的小腿。
卡尔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看到林凡背对着海警、朝他快速眨了一下的眼睛。他立刻明白了，努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也凑到屏幕前，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补充道：“是、是的，长官，这个……可能是个隐患。我们正在排查。”
两人的“专业”表现和“担忧”，成功转移了海警对工作台下方杂物的注意力。为首的警官显然不想在这种技术细节上纠缠，他更关心的是船上是否有违禁品、非法移民或其他明显违规行为。
“行了，这个问题你们自己记录，向船长报告。”警官打断林凡的“科普”，目光再次扫视房间，“这个舱室，除了这些设备，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有没有暗格或者隐藏空间？”
“这就是个普通的技术工作间，长官。”林凡摊手，“除了维修工具和备件，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您亲自检查一下？”他侧身让开，显得十分坦然。
警官盯着他看了两秒，又看了看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已勉强镇定的卡尔，最后对同伴点了点头。那名海警这才继续更仔细地检查，他打开了墙壁上的几个储物柜（空的），敲了敲墙壁和地板（实心），甚至查看了通风口（正常）。
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工作台下方的设备柜时，卡尔的心又揪紧了。但那名海警只是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堆放的杂乱零件和线圈，用警棍随意拨弄了两下，看到确实都是些电子垃圾，便失去了兴趣，没有进一步深挖。
“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海警向长官汇报。
为首的警官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林凡和卡尔：“保持通讯畅通，配合调查。没有允许，不得离开这个区域。”说完，他带着同伴转身离开，铁门再次被关上，但这一次没有落锁——或许是为了方便随时回来，也或许是外面局势依旧紧张，顾不上这里。
听着脚步声远去，卡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他大口喘着气，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丝感激。
林凡也松了口气，但神经并未放松。他迅速回到电脑前，关掉那个伪装日志的窗口，重新调出密钥生成程序。进度条还停留在刚才中断的地方。
“快，继续！必须在维克多回来前弄完！”林凡低声道，这一次，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卡尔此刻对林凡已信了大半，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配合。
林凡重新进行生物特征采集（这次没有干扰），程序继续运行。他的大脑却在飞速思考下一步。海警的登临检查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掩护。维克多被拖住，船上的注意力被分散，这或许是联系苏晚晴、王胖子，甚至……尝试与李文龙取得实质接触的最佳时机。
但如何突破这个工作间的软禁？门口虽然没有锁死，但肯定有“归档者”的人盯着，或者处于海警的监控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设备柜上。硬盘藏在那里，暂时安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确保，即使硬盘被维克多的人再次取走转移，他也能有办法追踪，或者……在里面留下点什么。
重新生成密钥的进度条再次走到尾声。这一次，没有意外发生。
屏幕上，一串长长的、复杂的十六进制密钥字符串终于完整地显示出来。
“成功了！”卡尔低呼一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
“别高兴太早，测试一下。”林凡冷静地说，他操作程序，将生成的密钥导入一个模拟的解密模块，然后示意卡尔：“把硬盘拿出来，接上，尝试读取根目录列表。记住，只读目录，不要尝试打开任何文件，以免触发未知的防护或损坏数据。”
卡尔连忙弯腰，从设备柜里翻出那个硬盘，小心地擦掉上面的灰尘，重新连接数据线和电源。他的手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抖。
林凡屏住呼吸，看着卡尔操作。程序界面上，解密模块开始运行，读取硬盘扇区。
几秒钟后，屏幕上成功列出了一个文件目录树！虽然文件名大多是一些编码和代号，看起来杂乱无章，但这证明，林凡的程序生成的密钥，确实能够解开硬盘的表层加密，能够访问到文件系统！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卡尔这次是真的激动了，看向林凡的眼神几乎带上了崇拜。
“很好。”林凡点了点头，脸上也适当地露出一丝“欣慰”，但随即严肃道，“立刻按照维克多先生的命令，备份这个密钥，然后把硬盘和所有相关设备，转移到‘安全点’。海警还在船上，这里不安全。”
他主动提醒卡尔执行维克多的命令，显得无比合作。
卡尔连连点头，迅速操作电脑，将生成的密钥复制到一个加密的U盘中，然后开始断开硬盘连接，整理设备和那个背包。
就在卡尔背对着林凡，专心收拾的时候，林凡的手指，在键盘旁边的桌面上，再次轻轻敲击起来。
这一次的节奏，更加复杂，更加轻微，像是无意识的习惯动作。
短-短-长-停-短-长-短-停-长-短-短。
这是激活“深潜者”后门协议的第二种方式——通过特定节奏的震动，经由工作台传导至连接的电脑主机机箱，被内置于程序中的一个隐蔽的震动传感器模块接收并解码。这种方式的隐蔽性极高，几乎无法被常规监控发现。
【系统2.03：‘深潜者’后门协议主激活信号接收成功。协议全功能启动。正在尝试与目标存储介质（硬盘）建立底层隐蔽通道……通道建立中……10%……25%……】
成功了！后门正在开启！林凡需要争取时间，让系统2.03能通过这个后门，在硬盘的固件层或某个绝对隐蔽的扇区，植入一个微型的追踪信标和一段极其隐蔽的、只有通过特定多重条件（包括林凡的生物特征和系统2.03的协议）才能再次激活并读取的“真实数据索引”。这样，即使硬盘被拿走，他也有机会定位，并且在未来必要时，拿到真正关键的东西。
“卡尔，收拾好了吗？海警可能随时回来复查。”林凡催促道，同时密切关注着系统反馈的进度。
“马上！马上！”卡尔将硬盘重新塞回背包（破损处用胶带随手粘了一下），将U盘、笔记本电脑（已关机）和其他工具一股脑塞进一个准备好的手提箱。
【系统2.03：隐蔽通道建立完成度65%……数据传输（信标及索引）开始……预计剩余时间：1分22秒。】
还需要一分多钟！
就在这时，工作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海警，而是两名“归档者”的武装人员，脸色严肃，带着明显的戒备。
“卡尔，主管命令，立刻带上东西，跟我们走！”其中一人沉声道，目光扫过林凡，“林先生，你也一起。这里不再安全。”
维克多要转移他们了！而且，要带上林凡！
卡尔提着手提箱和背包，连忙点头。林凡心中一沉，但脸上不动声色，站起身。
【系统2.03：数据传输进度78%……剩余时间：49秒。】
“走吧。”林凡平静地说，迈步向门口走去，步伐不快不慢，仿佛只是在配合一次普通的转移。
他必须拖延这几十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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