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溯龙潭深处,龙首岛屿最核心的禁地——祖龙归墟台。
这里并非潭水,而是一片干涸、布满古老龙纹的祭坛。据螭龙族传说,此地乃是上古祖龙褪去旧躯、感悟混沌归墟之道的圣地,残留着一丝最原始的混沌气息与龙族本源道痕。平日里,即便是螭龙族长敖苍,也需祭祀后方可短暂进入参悟。
此刻,韦无火盘坐于归墟台正中央。他赤着上身,露出精悍匀称的肌体,但那肌肤之下,隐隐有暗流涌动,时而浮现混沌氤氲的微光,时而闪过一丝净世的皎洁,时而又被一缕深沉如渊的黑暗掠过。他的气息极不稳定,那双异色眼眸紧闭,眉宇间凝聚着痛苦与决然。
自上次被污秽行者激活体内渊核、导致原本的混沌核心破碎后,他虽然因祸得福,以完整净世魂引强行包容了渊暗,重塑了混沌核心,但那新生的核心根基终究有损,与肉身、血脉的联结也远未达到圆融无暇的境界。就像一个修补过的精美瓷器,看着完整,内里却布满细微裂痕,难以承受更强大的力量冲击,更遑论承载他未来更宏大的道途。
经过灵界论道的启发,以及对“引路人”所赠知识的初步领悟,韦无火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道路或许有些“本末倒置”了。他太过依赖那观想的“混沌熔炉”虚影,试图以其为核心熔炼万法,却忽视了修行者最根本的依仗——己身。
“既然观想的熔炉虚影已碎,那我便以这具身体,以这流淌着龙族皇血、承受过净世洗礼、也烙印了渊暗痕迹的身躯,作为新的‘混沌熔炉’!”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坚定成型。
他要走一条前人未曾设想过的路:以韦家古族传承的顶级炼体功法《巫妖身》为基,重铸肉身,使其达到足以承载混沌之力的强度;以《混沌龙符》之法为引,吸收外界一切能量(灵气、浊力、甚至时光碎片),化为熔炉薪柴;再将自己体内最根本的西海龙族皇血、以及初步觉醒的混沌包容特性,彻底熔炼、升华,尝试孕育出独一无二的——混沌血脉!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生命本质的蜕变与重塑!一旦成功,他的身体便是最强大的法器,他的血脉便是最高等的能量熔炉,混沌之道将真正与他合二为一。但其中的风险,比之前任何一次突破都要巨大百倍!稍有不慎,便是肉身崩溃、血脉污染、神魂湮灭的下场!
为此,他请求螭龙族长敖苍亲自护法。唯有这位修为深不可测、对龙族血脉与力量理解至深的龙族至尊坐镇,他才敢行此险招。
敖苍族长此刻便盘坐于归墟台边缘,面容沉静如古潭,但周身散发出的浩瀚龙威,却如同无形的屏障,将整个归墟台与外界隔绝,连时光的流动在这里都似乎变得缓慢而粘稠。他看着台中央气息紊乱的韦无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开始吧。”韦无火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首先运转的,是得自古族韦家、却一直未曾深入修炼的《巫妖身》!此法乃是古族仗之横行上古的炼体奇功,旨在将肉身锤炼至亘古不灭、宛若巫妖的境地,修炼过程痛苦无比,需引极端能量淬体。以往韦无火龙血强悍,并未专精此道,如今,他却要以之为基!
“嗡!”
归墟台上残留的那一丝原始混沌气息,被韦无火强行引动,混合着龙潭中浓郁的龙气,化作无数细如牛毛、却重若山岳的混沌针芒,从他周身毛孔狠狠刺入!
“呃——!”韦无火身体剧震,皮肤瞬间崩裂出无数细小的血口,却又在龙血强大的生机下迅速愈合。但那种源自细胞最深处的、被强行撕裂又重组的痛苦,远超寻常刀剑加身!《巫妖身》的霸道,在此刻展露无遗。他要以混沌之气为锤,以龙气为火,将自己的骨骼、筋膜、内脏、乃至最微小的细胞,都当成铁胚来反复锻打!
这仅仅是开始。紧接着,他双手结出玄奥的《混沌龙符》印诀。归墟台上空,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不仅疯狂吞噬着秘境中的灵气与龙气,更引动了龙潭外围阵法中特意引入、经过初步净化的温和浊力!甚至连周围那缓慢流淌的时光之力,都被这霸道的符诀撕扯下细微的碎片,融入漩涡!
海量且属性混杂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通过龙符的转化,化为一种呈现混沌色泽、却更加暴烈原始的能量流,疯狂灌入韦无火体内!
“吼——!”
韦无火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夹杂着痛苦的龙吟。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被不断充气又承受着内部锻打的皮囊,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混沌、金红、暗紫交织的诡异颜色。新生的混沌核心疯狂运转,试图调和、熔炼这些涌入的狂暴能量,但速度远远跟不上涌入的量!
更可怕的是,那被他强行包容在混沌核心深处的渊核暗面,似乎受到了外界涌入的、尤其是其中浊力能量的刺激,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一缕缕精纯而冰冷的黑暗气息溢出,试图污染他的血脉,侵蚀他的意志。
“糟糕……能量太杂,引入太快……巫妖身的淬炼也太猛……”韦无火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三种霸道的力量(巫妖身淬体、混沌龙符引能、渊核暗面躁动)在他体内失去了平衡,相互冲突,彼此撕扯!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左半边身体,混沌之气与龙血交织,皮肤下隐隐有龙鳞纹路浮现,散发出古老的龙威;右半边身体,却被渊核暗面气息侵蚀,皮肤变得灰暗,肌肉扭曲,甚至长出细小的、不规则的黑色骨刺!而居中调和的力量,显得力不从心。
“要失控了……”护法的敖苍族长眼神一凝,正要出手干预。
就在这时,韦无火猛地睁开双眼!左眼混沌翻腾,右眼净世之光拼命闪耀,但眼底深处都带着一丝被黑暗侵染的痕迹。
“不能停!给我——融!”他发出一声灵魂深处的咆哮,不再试图精细控制,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守护信念,全部投入那新生的混沌核心之中!
他要进行的,不是按部就班的修炼,而是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赌博!以守护之意为火,以混沌之道为炉,将冲突的巫妖身之力、狂暴的龙符能量、躁动的渊核黑暗、以及自身最根本的龙族皇血……全部投入这以身为基的“混沌熔炉”之中,进行一场彻底的、粗暴的、决定生死的——大熔炼!
“轰!”
仿佛在他体内引爆了一颗星辰!他的身体瞬间被混沌色的光芒吞噬,那光芒中,隐约可见龙影咆哮、巫妖嘶吼、黑暗涌动、净世挣扎……剧烈的能量风暴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连归墟台坚固无比的古老石材都开始出现裂纹!
敖苍族长面色凝重,双手虚按,浩瀚的龙威化作实质般的金色屏障,将这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死死压制在归墟台范围内,避免波及整个秘境。他能感受到,韦无火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何等凶险的蜕变。
光芒与风暴持续了不知多久。期间,韦无火的气息几度跌落谷底,仿佛随时会寂灭;又几度暴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与强大;他的身体形态也在人形与半龙半怪的扭曲形态之间反复变幻,皮肤不断崩裂、愈合,血肉在毁灭与新生中轮回。
最危险的时刻,渊核黑暗几乎全面反扑,将他大半身躯侵蚀成一种恐怖的孽龙形态,只剩下心口一点净世之光与混沌核心在苦苦支撑。若非敖苍族长及时渡入一缕精纯无比的祖龙本源气息,助他稳住最后防线,恐怕早已彻底沉沦。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千百次轮回的痛苦与挣扎后,那狂暴的能量风暴开始缓缓平息,混沌光芒也逐渐内敛。
归墟台中央,韦无火的身影重新清晰。
他依旧保持着人形,赤着上身,但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混沌光泽的奇异质感,仿佛历经万古岁月的打磨。肌肉线条流畅完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却不显臃肿。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与异变痕迹都已消失,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如同古老图腾般的暗金色与灰黑色交织的纹路,从心口蔓延至四肢,隐隐构成一幅混沌龙腾的图案。
他缓缓睁开眼。双眸之中,那泾渭分明的异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深邃如同宇宙星空的眼眸,眼瞳深处,仿佛有混沌之气在缓缓旋转、演化,时而闪过一抹龙威金光,时而沉淀一丝渊暗深邃,时而又流露出一缕净世澄明。所有冲突的力量,似乎都在这双眼中达成了某种动态的、更高层次的平衡与统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不再是单纯的强大威压,而是一种包容、厚重、仿佛能演化万物、又能让万物归墟的“存在感”。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片初开的混沌,一座能熔炼万法的烘炉。
成功了。
他成功地将肉身锤炼到了一个新的极致(巫妖身小成),成功地将混沌龙符与自身紧密结合(可随时自主吞吐转化多种能量),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将龙族皇血、混沌包容特性、乃至一丝被彻底炼化掌控的渊暗本质,熔铸为了一种全新的、独属于他的血脉根基——混沌血脉雏形!
虽然只是雏形,远未完善,但这意味着他真正跳出了单纯的血脉限制,走上了以混沌统御万法、以己身诠释大道的独一无二之路!
韦无火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浑然一体又蕴含无穷变化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强大感充盈心间。之前那种核心有损、力量滞涩的感觉,已荡然无存。
他看向护法始终的敖苍族长,深深一拜:“多谢族长护法之恩!若无族长援手,无火此次恐在劫难逃。”
敖苍族长收回龙威屏障,看着脱胎换骨的韦无火,眼中感慨万千。他走上前,仔细感应着韦无火身上的气息,良久,才缓缓叹道:“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以身为炉,熔炼万道,铸就混沌血脉雏形……此等气魄与成就,古之龙皇,怕也不过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归墟台外那无尽的虚空,仿佛穿透了秘境壁垒,望向了某个极其遥远而黑暗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与复杂:“当初我族决定追随于你,除了你身负的纯净皇血与潜力,冥冥之中,还因一丝微弱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感应……”
韦无火心神一动,屏息聆听。
敖苍族长收回目光,直视韦无火,沉声道:“我感应到,西海龙族的九皇子殿下——你的父亲韦擎宇,他……很可能还活着。而且,从那感应传来的、无比隐晦却坚韧无比的波动来看,他非但未死,其力量……似乎还在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不断增强。”
韦无火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父亲……果然还活着!而且,似乎在葬渊那等绝地,非但没有被侵蚀毁灭,反而变得更强了?这……
敖苍族长看着韦无火的表情,语气更加郑重:“你父亲身处何等险地,背负何等重任,老夫虽不全知,但也能猜到一二。如今,你又走出这样一条前所未有之路……韦无火,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这天地将乱,大劫将至,或许,你们父子二人,便是这破局的关键。我螭龙一族,此次算是真正押对了宝。你好生巩固,前路……还长得很。”
说完,敖苍族长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归墟台上,留下韦无火一人,站在原地,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父亲的消息,自身道路的突破,未来的重任……无数思绪在他心中翻滚。但最终,都化为眼眸深处那更加坚定、更加璀璨的混沌之光。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那蕴含着新生混沌血脉之力的双手。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有多少未知的黑暗与强敌,他都有了更坚实的力量,更明确的方向。
为了守护,为了重逢,为了揭开这漫天迷雾后的真相——他,韦无火,必将在这条独一无二的混沌之道上,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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