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猎虎战车不再是一块静止的顽石,它变成了一道灰色的飓风。
何山将油门踩到了底,开山发动机发出撕裂般的吼叫,驱动着这台四十五吨重的钢铁怪兽在冻土上狂奔。宽大的履带卷起漫天的雪尘和泥浆,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混沌尾迹。
它在移动。
它是战场上最显眼的靶子,也是最致命的猎手。
红军的反应很快。在最初的混乱之后,K-29高地侧翼的两个装甲连迅速调整了部署。二十多辆IV型坦克从掩体中冲了出来,炮塔转动,试图锁定这个狂妄的入侵者。
而在更远处的炮兵阵地上,十几门反坦克炮也开始调转炮口。
林少校,你被包围了。红军团长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立刻停车投降,否则我们将进行覆盖射击。
投降?
林建业站在车长位上,透过潜望镜看着四周包围上来的敌军。
刘承风。林建业冷冷地下令。
在。
告诉他们,我们在哪里。
刘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那是他为这一刻准备已久的电子病毒。
就在红军团长话音刚落的瞬间,红军所有的通讯频道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噪音。紧接着,无数个虚假的坐标信号像瘟疫一样在他们的雷达屏幕上炸开。
敌袭!三点钟方向!
不!是九点钟方向!
后方也有信号!我们被包围了!
红军的通讯网络瞬间瘫痪。车长们在无线电里大声嘶吼,却只能听到彼此的惊慌失措。他们眼中的雷达屏幕上,到处都是蓝军的红点,仿佛有一支幽灵装甲师凭空降临。
这就是林建业的战术。
把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
左转三十度!全速!林建业大吼。
何山猛打方向盘,猎虎的车身剧烈倾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做了一个惊险的漂移。几发红军的穿甲弹擦着车尾飞过,在冻土上炸开几个深坑。
没打中。何山狂笑,这群老爷兵的枪法是师娘教的吗?
不是他们枪法差。高平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是我们太快了。
对于习惯了阵地战和排队枪毙的帝国装甲兵来说,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打法的重型坦克。在他们的认知里,重型坦克应该是缓慢、威严、像要塞一样推进的。
但猎虎颠覆了这一切。
它像是一头披着重甲的犀牛,却跑出了猎豹的速度。液压悬挂系统疯狂地吞噬着地面的起伏,让车身在高速机动中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稳。
十点钟方向,两辆IV型,距离八百米。林建业报出了目标。
那是两辆试图截击他们的红军坦克。它们停了下来,试图进行短停射击。
找死。高平冷哼一声。
在现代坦克战中,停车就意味着死亡。
何山,保持航向,别减速。高平下令。
明白!
猎虎迎着敌人的炮口冲了上去。
轰!轰!
两辆IV型坦克开火了。两枚穿甲弹呼啸而来。
一枚打飞了。另一枚正中猎虎的首上装甲。
当——!
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但猎虎的速度丝毫未减。那枚足以击穿普通中型坦克的75毫米穿甲弹,在碰到猎虎那大倾角的首上装甲时,发生了无可奈何的跳弹。它在装甲板上留下了一道亮银色的划痕,然后悲哀地飞向了天空。
这就是祝云山的几何学奇迹。
这就是何山没日没夜焊接出来的绝对防御。
在那个绝望的红军车长眼里,这辆冲过来的战车简直就是一堵移动的叹息之墙。
现在,轮到我了。
高平把眼睛贴在瞄准镜上。
车身在晃动。视野在跳跃。
但他不需要静止。
经过无数次的磨合,经过那本写满数据的笔记本的洗礼,这台战车的每一次震动,每一个液压杆的伸缩,都成了他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他预判了车身的起伏。他预判了弹道的轨迹。
甚至,他预判了敌人的恐惧。
左踏板,点一下。高平低声说。
何山的左脚尖轻轻一点。
车身微不可察地向左一偏。
就在这一瞬间,炮口与目标重合。
开火。
轰!
猎虎那根长长的炮管喷出一团烈焰。
在时速四十公里的高速冲击中,在没有任何火控计算机辅助的情况下,高平打出了这致命的一炮。
八百米外。
左边那辆IV型坦克的炮塔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钨芯穿甲弹携带的恐怖动能瞬间摧毁了它的一切。
殉爆的火焰从舱盖里喷涌而出,将被炸飞的炮塔顶到了半空。
移动射击!命中!
观礼台上,所有的武官都站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打火车是静对动的神射,那么现在,这就是动对静的屠杀。
这是把坦克当成了刺刀在用!
这不可能……凯勒教授的脸皮在抽搐,没有陀螺仪,没有稳定器,他怎么可能打得中?这不科学!
这就是人。赢昭看着那个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身影,眼中满是狂热,这是把人变成了机器的灵魂。
战场上。
剩下的那辆IV型坦克彻底慌了。
它开始倒车,试图逃回掩体。
想跑?何山大笑,晚了!
他猛踩油门,猎虎带着一股腥风血雨,直接撞了上去。
四十多吨对二十多吨。
这就是物理法则的碾压。
没有任何悬念。猎虎那厚重的首上装甲像一把巨斧,狠狠地劈进了IV型坦克的侧面。
嘎吱——轰!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那辆IV型坦克被生生撞翻,履带朝天,像一只翻过身的甲虫。
猎虎从它的残骸旁呼啸而过,连漆皮都没掉一块。
这不是战斗。
这是处刑。
这就是移动靶射击。林建业看着燃烧的残骸,冷冷地说道,只不过,我们是射手,他们是靶子。
继续!目标K-29高地主阵地!
猎虎没有停留,它像一把烧红的餐刀,切入了红军防线的黄油中。
博格的教导团乱了。
通讯被干扰,侧翼被突破,前锋被碾压。他们引以为傲的阵型,在猎虎这种不讲理的打法面前,变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试图集火。
但猎虎太快了,太滑了。它利用地形,利用烟雾,利用速度,在红军的火力网中穿梭。
每一发打在它身上的炮弹都被弹开。
而它的每一声炮响,都意味着一辆红军坦克的报废。
高平就像是一个冷酷的死神,坐在炮塔里收割着生命。五发,六发,七发……
他不需要第二炮。
每一发都是钨芯弹。每一发都是绝杀。
够了!够了!
红军指挥部里,博格大公终于失态了。他抓着通讯器,对着里面咆哮。
把所有的预备队都压上去!反坦克炮连!给我把那辆车炸成碎片!我不信它是铁打的!
殿下!萨镇东的声音里带着惊恐,它是铁打的!我们的穿甲弹根本打不穿它!而且它的速度太快了,反坦克炮根本瞄不准!
那就用人去堆!博格吼道,就算是撞,也要把它给我拦下来!
晚了。
林建业看着前方。
那里是K-29高地的核心阵地。
而在阵地的中央,那面代表着红军指挥部的旗帜,已经清晰可见。
我们到了。林建业说。
何山,停车。
吱——
猎虎在距离红军指挥部一千米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它浑身冒着热气,装甲上布满了弹痕和泥浆,像是一尊刚刚浴血重生的战神。
在这个距离上,所有的红军坦克都调转了炮口,对准了它。
数不清的炮管,像是一片钢铁森林。
只要博格一声令下,密集的火力就能把这辆车淹没。
但林建业知道,博格不敢。
因为在猎虎的炮口下,指着的不仅仅是指挥部。
还有坐在指挥部旁边观礼台上的……皇帝。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林建业用疯狂的勇气和绝对的技术优势,硬生生杀出来的死局。
高平。林建业平静地开口。
在。
换高爆弹。
是。
林建业打开了舱盖,探出了半个身子。
他摘下风镜,迎着几千双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眼睛。
他没有下令开火。
他只是举起了右手,对着那个方向,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然后,他的声音通过刘承风那台大功率电台,在整个战场的公共频道里回荡。
博格殿下。
如果你不想让你身后的观礼台变成废墟。
如果你不想让皇帝陛下看到更难看的一幕。
那么。
林建业的声音冷如钢铁。
请你,投降。
风,停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辆孤零零的战车,看着那个站在车顶的男人。
他只有一辆车。
但他包围了整个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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