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回忆后的袁司空望向叶星璇，却见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叶星璇望着袁司空手心残留的幻剑灵光，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不错，这么快就赢过了我，看来烟水阁气数未尽。”
袁司空把玩着掌心尚未散尽的灵力，挑眉道：“第一次见到输了还这么开心的人。”
“输赢本就是天道循环，”叶星璇语气陡然郑重，“开始继任密仪吧。”
话音未落，袁司空掌中的幻剑灵光咻地遁入他的掌心。那股温润的灵力顺着灵脉游走，竟让他丹田处泛起一阵暖流。他正欲发问，叶星璇已先开口：“我的灵力迟早都是你的，这一点，便提前渡给你。”
走出悟道斋时，门外除了等候的归海涛，还多了一男一女。女子身着米白色休闲套裙，裙摆处点缀着简约的几何纹样，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若非之前听归海涛说过她的年龄，当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这般驻颜之术，显然已臻化境。
身旁的男子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魁梧身形，肩宽背厚如古松扎根大地，眼神锐利如鹰隼，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觉一股磅礴的自信扑面而来，仿佛天地间再大的困局，到了他面前也不过是弹指可破的尘埃。
“这两位分别是丹芷长老琴素商，”归海涛抬手引荐，“还有武宿长老包槐绪。”
琴素商微微颔首，包槐绪则抱拳颔首。
“三大长老既已到齐，”叶星璇环视四周，“直接去灵心殿启动继任密仪吧。”
归海涛闻言抬手结印，指尖灵力涌出的刹那，前方半人高的蒿草竟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地面一个丈许宽的圆形法阵。
袁司空随四人踏入法阵，法阵的纹路突然嗡鸣着亮起，灵力如潮水般裹住周身。他只觉耳畔传来一阵蜂鸣，眼前光影飞速流转，不过一息功夫，脚下的触感已从松软泥土变为冰凉坚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瑰丽大殿之中。
大殿的地板是整块整块的奇特水晶，冰层般的质地里流动着细碎的荧光，仿佛把整片星空都铺在了脚下。四周的墙壁则是一种泛着淡蓝的坚冰，冰纹如上古图腾般蜿蜒缠绕，仔细看去，竟能瞧见冰壁深处封存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冻结的星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中央那座圆形高台。高台由白玉砌成，台壁雕刻着云纹与水浪，三层阶梯盘旋而上，顶端的祭坛中央，插着一把通体冰蓝的长剑。
袁司空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剑他认得。奥义幻境中，那位神秘男子，手中握的正是这把剑。
“这是冰璃唤天剑。”叶星璇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上古时期一位传奇人物夏宇的佩剑。当年盘古族人取太初华晶为他量身锻造，后来这把剑传给了第一代水月圣君高胜寒。说起来，夏宇也算是高胜寒的师父。一会儿你承袭了历代圣君的记忆之后便会知晓这些历史。”
“奥义幻境里的男子，就是夏宇？” 袁司空的目光仍胶着在剑上。
叶星璇点头的瞬间，袁司空已迈步向高台走去。就在他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冰璃唤天剑突然嗡鸣一声，淡蓝色的灵光顺着剑刃蜿蜒游走，如活过来的游龙般盘旋而上。
“这……” 叶星璇瞳孔骤缩。
琴素商反应最快，身形如柳絮般飘到袁司空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指尖萦绕的淡绿色灵力探入袁司空灵脉，不过半息便收回手，望向叶星璇时眼中满是惊色：“灵力潜能异常强大！”
袁司空一脸茫然：“可我的灵力，是刚才叶星璇渡给我的啊？”
“袁圣君，”琴素商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郑重，“除了叶圣君方才渡给您的力量，您本身的灵力潜能便深不可测，绝非寻常人能拥有。属下斗胆，想问问您的身世？”
袁司空望着祭坛上的冰剑，忽然笑了笑：“其实我肯来试炼，多少也和这个有关。”
他走到高台底部的阶梯旁。那里围着一圈半尺宽的土壤，稀疏地长着几株郁金香。袁司空抬手悬在土壤上方，掌心突然涌出一道淡金色的灵光，那灵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渗入泥土之中。
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
嫩绿的芽尖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花苞在呼吸间舒展，转眼间便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数百朵郁金香沿着高台底部铺展开来，馥郁的花灵之气如潮水般漫过整个大殿，连墙壁上的冰纹都仿佛柔和了几分。
“原来拥有力量后的我真的可以让植物瞬间苏生。”袁司空看着眼前的盛开的花朵，低声自语。
叶星璇四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便听他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有些奇怪的能力。瞬移术，那只是其一。还有一项，是能让濒死的植物回春。”
他指尖拂过一朵黄色郁金香的花瓣，眼神里带着一丝怅然：“不过以前没这么夸张，最多是救活几株快枯死的盆栽，它们还是得按自然规律生长。刚才叶星璇渡了灵力给我，我试着把这两种力量融合，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连我自己都是第一次见。”
叶星璇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个尘封多年的猜想在脑海中破土而出。她看向琴素商，对方眼中同样闪烁着激动的光。
“叶圣君，或许可以让袁圣君试试。”包槐绪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切，目光灼灼地望向冰璃唤天剑。
归海涛也点头附和：“若袁圣君能驾驭此剑，便能重新提炼太初华晶封堵缺口，我们渡过危局的胜算会大得多。”
叶星璇深吸一口气，转向袁司空：“司空，你能详细说说你的身世吗？”
袁司空的目光飘向大殿穹顶。
“我记事起就跟着外婆生活。”他的声音轻了些，“她告诉我，父母死于车祸，是她在废墟里找到还活着的我。但亲戚们都不喜欢我，尤其是舅母，总在背后叫我‘怪物的野种’。”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我问过外婆，她说我父亲不是普通人，是影族人。他和母亲的事不被世俗接受，连带着我也成了异类。外婆还说，父母的死不是意外，一定是被某些异能人士害的。”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亲戚们恨我，他们觉得是我父亲连累了母亲。我就在那种环境里长大，习惯了独来独往。”
叶星璇终于明白，初见时袁司空，自己隐隐感知到对方身上的那股疏离感从何而来。那是常年被排斥的人，下意识竖起的保护壳。
“但后来我才知道，连外婆的话都不全是真的。” 袁司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后来外婆告诉了我所有真相，她根本没在车祸现场找到我，因为我并非她的亲外孙，她是在经过司空山的一片花海时，发现了藏在花海中的我。”
他望向那圈郁金香，眼神茫然：“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花海中？为什么有这些奇怪的能力？我愿意成为水月圣君，其实也是想找到答案。”
大殿里静了片刻。
叶星璇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先启动继任密仪吧。继承了历代圣君的记忆和力量后，或许你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三位长老依次走上高台，分据三个角落站定。他们脚下的白玉突然亮起，浮现出三朵绽放的莲花符文。叶星璇示意袁司空站到祭坛正前方的青色符文上，自己则立于旁边的蓝色符文处。
琴素商抬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吟唱，高台四周的坚冰墙壁突然渗出淡蓝色的灵力，如溪流般汇入中央的祭坛。冰璃唤天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剑身上的符文亮起，与三人脚下的莲花符文遥相呼应。
一道冰蓝色的光柱从祭坛升起，瞬间将袁司空和叶星璇笼罩其中。
袁司空只觉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四肢百骸涌入丹田。紧接着，无数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冲进脑海。有身着青衫的男子在月下练剑，剑招如流水般灵动；有容貌俊秀的勇士立于战船船头，挥手间巨浪滔天，将一些作乱的妖族卷入深海；有风骨清奇的雅士坐在悟道斋前，对着棋盘枯坐百年，最终在棋子落下的瞬间溘然长逝……
那是历代水月圣君的记忆。高胜寒的坚韧，风清霜的果决，南宫云的悲悯……无数情绪与经历在他脑海中交织，仿佛他亲身走过了千年岁月。
不知过了多久，光柱渐渐黯淡。叶星璇望着袁司空，眼中带着释然的笑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新任水月圣君了。”
话音刚落，袁司空突然捂住了嘴，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头晕目眩得几乎站不稳。
“小心！”琴素商瞬间闪到他身前，玉指一弹，一个小巧的药瓶飞出，淡绿色的药粉如细雨般落在袁司空周身。她随即并指如剑，在他眉心一点，那些药粉突然化作淡绿色的灵光，绕着他盘旋成一个光球。
片刻后，灵光缓缓渗入袁司空的体内。他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身体的经脉滑下，原本翻江倒海的丹田渐渐平复，头晕目眩感也一扫而空。
“这是怎么回事？”袁司空揉了揉眉心。
“您本身的灵力潜能太过强大，”琴素商收起药瓶，解释道，“叶圣君渡给您的力量相当于‘过载’，就像普通人吃得太饱消化不良。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帮您调息后，灵力已经融合顺畅。”
叶星璇抬手示意：“试试拔出冰璃唤天剑吧。”
袁司空走上祭坛，一段记忆突然撞入脑海，那是高胜寒的记忆。潜灵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空间通道的裂隙在远处闪烁着诡异的光，像是巨兽张开的嘴。夏宇的身躯僵直地立在裂隙前，还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手中的冰璃唤天剑插在地面，剑刃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他脚边，魔族的尸体正一具具化作齑粉，被裂隙中涌出的吸力卷走。
“师父……”高胜寒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探夏宇的鼻息，却只摸到一片冰凉。
他慌忙祭出束魂玉，莹白的玉牌悬浮在夏宇头顶，却只吸到几缕微弱的魂光。高胜寒的心沉到了谷底，命魂四魄已不知踪影，只剩天地二魂和三魄残留在玉牌中。
下一秒，夏宇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化作光点融入风中。高胜寒知道，夏宇曾接受青丘的力量，死后魂魄会成荒魂，身体会感风成灰，可亲眼看着师父消散，他还是忍不住跪倒在地，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
那哭声在空旷的潜灵渊回荡，撞在岩壁上，碎成无数片悲凉的回音。
哭了不知多久，高胜寒颤抖着握住冰璃唤天剑的剑柄。他注入灵力，剑身上的符文瞬间亮起，潜灵渊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细缝，五色灵晄如泉水般涌出，在剑尖汇聚成一个璀璨的光球。
他挥剑将光球推向空间裂隙，那光球在空中炸开，化作五彩晶石，如蛛网般将裂隙死死封堵。后来，高胜寒以玄阴圣水覆盖整个潜灵渊的上空，又以幻光虫赋予圣水更多灵性，从此将地球与火星的空间通道彻底封印。
被圣水覆盖的潜灵渊，从此改名伏魔海。而高胜寒则带着冰璃唤天剑，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异能者，在伏魔海上空建起了烟水阁。
袁司空静静地看着这把剑，仿佛还能感受到高胜寒当年的悲痛与决绝。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灵力。
冰璃唤天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的嗡鸣，剑身上的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淡蓝色的灵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灵心殿照得如同白昼。
三位长老同时惊呼出声，叶星璇的眼中，映着那道璀璨的灵光，也映着袁司空对着神剑感应的背影，他在想，自己找寻了几百年的那位故友，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袁司空？
继任密仪完成，新的水月圣君，已然诞生。而属于袁司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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