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难以想象的痛!
那不是血肉被撕裂的痛楚,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搅碎的剧痛!
当云澈勉强将《青锋三式》的最后一点感悟消化完毕,那股之前只是初露锋芒的反噬之力,便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呃啊——!”
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整个人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山洞地面上,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脑海中,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每一次穿刺都带起一片意识的空白与翻江倒海的眩晕。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山洞,而是化作了光怪陆离、扭曲旋转的混沌色彩,耳边是无数尖锐的鸣响,淹没了外界一切声音。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对“剑”的感知,正在迅速剥离、扭曲。
就在片刻之前,那柄生锈的断剑在他手中还仿佛延伸的手臂,那三式基础剑招的每一分运力技巧、每一丝剑路变化都清晰无比,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他甚至能感受到残留在断剑上那原主人微弱的不甘与最后的决绝剑意。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便汹涌而来。脑海中刚刚还清晰无比的《青锋三式》变得模糊不堪,那些精妙的运劲法门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沾满污秽的毛玻璃,难以触及。就连那柄救了他、给了他希望的断剑,此刻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也仿佛变成了一条冰冷、丑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毒蛇,让他本能地想要将其甩开。
“怎么会…这样……”
云澈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然后又因为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交替而迅速变得冰凉,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另一种不适。
他试图集中精神,去观想那三式剑招,去对抗这种诡异的剥离感。
然而,这念头刚起,脑海中的剧痛便骤然加剧!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精神上的巨创,显然也牵连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
绝望,如同洞外无边的黑暗,再次试图将他吞噬。
难道这所谓的“残剑骨”,这刚刚看到的希望之火,竟是一盏以灵魂为燃料的毒灯?每点亮一次,就要燃烧掉一部分自我?最终会将他彻底变成一个意识混沌、憎恶剑道的真正废人?
不!
绝不!
云澈蜷缩着,身体因为痛苦和寒冷而瑟瑟发抖,但那双原本因剧痛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却有一股狠厉的光芒在挣扎着凝聚。
他想起被剥骨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想起苏清瑶那冷漠绝情的眼神,想起云昊那得意而阴狠的嘲讽,想起自己被像垃圾一样扔进这绝地……
与那些相比,眼下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剑噬之苦,不过是获得力量必须付出的代价!是这把复仇之剑开刃时,必然回弹的锋芒!
“我能熬过去……我必须熬过去!”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股剥离剑感的诡异力量,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意志,用来守住灵台的最后一点清明。他不再去想剑招,不再去感悟剑意,甚至不再去憎恨那带来痛苦的残剑骨。
他只是单纯地、顽固地存在着。
像一个在狂风骇浪中即将倾覆的舟子,死死抱住一块礁石,任凭浪潮如何拍打,只求不被彻底淹没。
时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也许只是过了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整夜。
云澈的意识在剧痛的潮水中浮沉,时而清晰,感受到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时而模糊,堕入光怪陆离的幻境。他仿佛又回到了宗门大典的高台上,被无数嘲讽、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云昊和苏清瑶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扭曲,发出刺耳的笑声。他又仿佛坠入了葬剑谷的更深处,被无数锈蚀的残剑包围,那些剑柄上浮现出枯骨的面容,空洞的眼眶凝视着他,发出无声的诅咒……
每一次当他快要放弃,任由意识被痛苦彻底撕碎时,胸口那几片残骨便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的温热。这温热微不足道,却像黑暗深渊中唯一的一缕星光,冰冷海面上远方灯塔的微火,提醒着他,他还没有沉沦,他还有未尽的誓言。
这残骨,既是痛苦的根源,却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剧痛浪潮,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减退的迹象。
虽然脑海依旧如同被重锤砸过般嗡嗡作响,灵魂像是被撕裂后又勉强拼接起来,布满裂痕,但那足以让人疯狂的尖锐痛感,正在缓慢退去。扭曲的视野渐渐恢复正常,山洞昏暗的轮廓再次变得清晰。耳边尖锐的鸣响减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
云澈瘫软在地,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疲惫到极点的灵魂。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再次于脑海中观想《青锋三式》的起手式。
没有了之前的强烈排斥和厌恶,但一种滞涩、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去看一幅原本熟悉的画卷,轮廓依稀可见,但细节和神韵却模糊了。远不如拓印完成时那种如臂使指、透彻心扉的通明感。
“剑噬……不仅带来痛苦,还会暂时削弱我对剑道的感悟……”云澈心中明悟,但却没有太多的沮丧。
因为与痛苦一同消退的,还有那种剑感被彻底剥离的恐惧。现在这种滞涩感,更像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虚弱,而非永久性的损伤。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柄静静躺着的锈蚀断剑上。
此刻再看这柄剑,虽然没有了最初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但也不再是令人厌恶的毒蛇。它只是一柄剑,一柄沉默的、承载着一段过往的断剑。
他伸出手,缓缓地将断剑再次握入手中。
触感冰凉、粗糙。
但这一次,他没有松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涌动。是警惕,是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征服感后的坚定。
他明白了这“残剑骨”的运作方式——它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双刃剑。它能让你瞬间获得他人苦修多年的剑道成果,但每一次使用,都必须承受相应的反噬。收获越大,反噬越烈。
这很公平。
想要不劳而获,就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想要走捷径,就要有踏入荆棘的勇气。
这剑噬之苦,便是捷径下的荆棘,是快速获得力量必须经历的磨刀石!
“痛苦,让我知道我还活着……让我知道,我走的这条路,没错!”
云澈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与决绝。
他抬起头,透过山洞入口的缝隙,望向外面。夜色依旧浓重,但东方遥远的天际线,似乎已经透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灰白。
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他忍受了非人的痛苦,失去了片刻的“剑感”,但他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足以自保的剑招,更重要的,是初步摸清了这“残剑骨”的脾性与代价。
这一次,他挺过来了。
那么下一次,他同样能挺过来!
只要这痛苦无法将他彻底摧毁,那么每一次剑噬之后,他都将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对力量的理解,也将更加深刻。
复仇之路,注定布满荆棘,饱饮痛苦。
但他,已无所畏惧。
云澈闭上双眼,不再去强行感悟剑招,而是开始运转那粗浅的引气法诀,缓慢地恢复着几乎枯竭的体力与精神。等待着黎明到来,也等待着下一次拓印的时机,下一次……剑噬的考验。
他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紧握着断剑的手,稳定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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