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6 年 7 月 19 日，黄帝纪年四千五百零三年六月初四。
蓝杉在唐人屋敷的一间客房里醒了过来。
晨光已经大亮，他推开雕着缠枝纹的木窗，带着咸腥味的湿润海风扑面而来，凉丝丝的湿气扑在脸上；窗外青灰色的中式屋瓦上凝着一层薄露，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泽，围墙挡住了远处的景致，只能抬头望见长崎湾方向的朝霞，橘红色的云霞染透了半边天，新的一天就在这静谧又带着点期待的氛围里开始了。
那些从种花家来的华人，昨天从蓝杉这里得了 “定心丸”，终于睡上了安稳觉，以至于此刻的唐人屋敷外，除了鸟鸣、风声这些自然声响，再没别的动静。
蓝杉梳洗完毕，带着清泉慢悠悠地走出唐人屋敷，往海边去。
对面的出岛，在晨光里显出了清晰的轮廓，像一柄被海水磨圆了边角的狭长扇子，安安静静地浮在港湾里。整座岛被两米多厚的石墙围着，石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墙根还嵌着被海浪冲上来的小贝壳，只有南端留了一条窄窄的通道，连着长崎本岛。
蓝杉瞥了眼清泉，随口说：“走，上去瞧瞧。” 清泉点点头，两人瞬间传送上了岛。
这用石头垒出来的人工岛，南北最长也就 160 米，东西最宽处 120 米，没一会儿就走完了，总面积撑死了 1 万多平方米，还不到对面唐人屋敷的四分之一。
岛上的建筑群以荷兰商馆为核心，外观看着是日式木造结构，屋顶盖着深褐色的瓦片，木纹里还嵌着经年累月的海风沙尘；窗框线条倒是简洁硬朗，挂着块锈迹斑斑的荷文铭牌，刻着 “1641，Vereenigde oostindische pagnie”（1641 年，荷兰东印度公司），金属铭牌被海风蚀出了斑驳的印子，却仍透着荷兰人最后一点倔强。
商馆门前的旗杆上，已经飘起了 “日月旗”，蓝杉也说不清是谁找来了旗子挂上的。
商馆前面有个石砌的露台，栏杆上雕着简单的卷草纹，下方是青石板铺的小广场，石板缝隙里长着几丛耐旱的野菊，风一吹就轻轻晃。
广场四周散着几排仓库，全是日式风格的坚固木造房，为了防火防湿，地面特意架高了半米，屋顶盖着厚瓦片，窗户又小又高，墙壁也比普通房子厚，铁皮门紧紧关着，门楣上还刻着荷兰东印度公司（Voc）的徽章。
一条狭窄的石板路穿岛而过，路两侧挤着些小型附属建筑，看着像是办公的地方或是工匠住的屋子，都是单层木构，屋顶铺着茅草，满是日式风格。
岛的南端有道拱形石门，正好卡在进出的通道上，门楣上 “出岛” 两个字被海露浸得发黑，两侧的岗楼安安静静地立着，石墙缝隙里爬满了青苔，看着有些破败。
蓝杉带着清泉把这 “日式为主、杂了点荷兰味” 的据点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问清泉：“清泉，你看这白皮的贸易点，商馆、仓库、办公的地方都有，是不是少了点他们常带的东西？”
清泉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嫌弃：“这还不明显？没见着高德教堂的尖顶啊，还有那些让人看着恶心的十字架，也没见着。”
经清泉这么一提醒，蓝杉立马拍了下大腿：“对！就是没这些玩意儿！看来这倭国对高德教也防得死死的，半点不让松。”
说着，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啧啧，这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也太掉价了。当年帮着倭国把葡萄牙人打走，结果自己被圈在这小破岛上做生意，一待就是一百六十五年，待遇比咱们中原来的华商还差一截，唐人屋敷里好歹还有座妈祖庙能祭拜，这儿连高德教的符号都不敢公开摆。为了挣钱，他们挂在嘴边的‘信仰’都能扔了。”
“白皮本来就是这样，高德教不过是他们骗人的幌子，对方要是死活不让，他们身段软得快着呢。” 清泉翻了个白眼，语气直白，“挣钱嘛，不寒碜！”
这话接得让蓝杉有点刮目相看，这才在种花家文化里熏陶了多久，连这种 “顶级的” 的心理建设话术都学会了，真是不简单。
“所以说啊，这高德教根子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杉顺着话头说，“普林尼?凯瑞不也说过么？那些白皮一手捧着《圣经》，一手干着搅屎棍的活儿，不管是大国小国、男人女人，都能被他们折腾一通…… 哦对了，他们出海的船上，还总带着羊呢。”
清泉一听这话，秀眉立马皱了起来，脸上满是嫌恶，连语气都冷了点：“这么恶心的事，你以后别在我跟前说。”
“好好好，不说了！” 蓝杉赶紧打住，转移话题，“要不咱们把这儿拆了，在这岛上建几栋海景别墅？你看这靠海的位置，住着多舒服。”
“建别墅倒也行，就是这岛太小了。” 清泉扫了眼四周，认真盘算，“才万把平米，形状还不规整，要是想建四栋边长 36 米的别墅，再配上个小花园，至少得把面积扩大一倍以上才行，太麻烦了。”
蓝杉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听清泉这么认真分析，立马打了退堂鼓：“嗨，这么麻烦就算了，能建几栋是几栋吧。咱们一会儿就要去江户了，以后来不来这儿住还不一定呢，犯不着费那劲。”
清泉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的了然，还有点无奈，这位向来就是想到哪说到哪，没多少长性。
蓝杉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摆了摆手：“走，带你去个必看的地方。来长崎要是不看这儿，乐趣得少一大半。”
前世蓝杉曾来过长崎，心里一直记着一个坐标，位于长崎市浦上地区的那处 “爆心地点”（Ground Zero），北纬 32°46′25″，东经 129°51′55″。
“来，清泉，帮我测测位置。” 蓝杉掏出随身携带的测绘工具，和清泉在高低起伏的山野里来回比对、定位，足足忙活了大半天，才大致确定了那个前世 “惩罚倭国军国主义” 的坐标点。
当年他来这儿的时候，就曾在心里琢磨：要是有机会，真想再让这地方 “热闹” 一次，当量嘛，“邱小姐”就行。
此刻的坐标点，是长崎浦上地区一片宁静的山麓河谷，地势有点起伏，草木长得郁郁葱葱，山间散着几小块农田和茅草屋，一条小溪顺着河谷流下来，远处能望见矮矮的山峦和成片的翠树林。
村落顺着山势建着，全是木造房子，屋顶要么铺着茅草，要么盖着黑瓦。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穿过村野，一头连着长崎城下町，一头通向更北边的乡村，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鸟鸣和风声混在一起，就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乡野景象，既没有前世那种废墟的破败感，也没有 “打脸白皮” 的痛快感。
蓝杉记得，倭国人曾宣称，浦上地区以前是高德教传教区，还建过一座浦上高德堂，只是后来被白皮投下的炸弹彻底炸没了。当年他听说这事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古怪：不知倭国人是在向白皮摇尾乞怜，还是在隐晦地埋怨。
“这样可不行。” 蓝杉心里嘀咕，“这里必须是废墟，就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段‘历史’，也得让它变成该有的样子。历史的伤痕，得提前烙在这儿。”
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攥住了他。蓝杉不再犹豫，引动起天地间的狂暴伟力，刹那间，赤红的火山熔岩伴着 【火山】、【毁天灭地】 技能的释放，顺着地表裂缝喷涌而出，如岩浆瀑布般倾泻而下！脚下的大地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地面裂开一道道深沟，滚烫的岩浆把泥土、石块都烤得融化成焦黑的残渣；原本宁静的山谷、小溪、农田、茅草屋，瞬间被岩浆吞噬。
刺目的红光映亮了半边天，灼热的气浪翻滚着往上升，空气中满是硫磺和焦土的味道，爽！
蓝杉站在高处，眼神冷漠地看着下方。直到那片河谷乡野，彻底变成一片面积足有一平方公里、满是凝固熔岩的焦土，黑色的熔岩像鱼鳞一样层层叠叠，他才缓缓收回手，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返程的路上，蓝杉心情格外舒畅，一路都忍不住嘿嘿地笑，那笑声带着点古怪，却透着说不出的痛快。
清泉跟在他身边，眼神里又无奈又有点好笑，时不时瞟他一眼，那模样像是在看个得了趣的孩子，又像在看个有点癔症的怪人。
这酒窝妹真好，什么也不问，就是默默陪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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