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波斯湾上空。
巨大的太空梭——旋风雷鸟号(Fire Shuttle),正以惊人的速度,低空掠过那片不断扩张的、散发着不祥与死寂气息的黑红色海洋。机舱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格兰伯德(Granbird)的合体已经解除,为了节省能量和适应长途飞行,陈银将其恢复到了基础的太空梭形态。
陈银坐在主驾驶位上,双手紧握操纵杆,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他依旧强撑着精神,操控着飞船小心地规避着空中偶尔出现的、如同黑色蝙蝠般巡逻的飞行拉赫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如同沸腾的沥青般翻滚的黑海。
透过观察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粘稠、深邃的黑泥之海中,正有无数扭曲、狰狞的身影,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不断地挣扎着、嘶吼着破开海面,带着满身的黑泥,升上天空,或扑向海岸线的方向!它们的数量之多,简直如同蝗虫过境,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新生的拉赫姆,形态各异,与之前在埃里都遭遇的有了明显的不同——有的体型更加庞大,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显然是强化了防御与力量的“重装型”;有的则肢体纤细,背后生有透明的翼膜,速度极快,是“高速突击型”;甚至还有一些体表覆盖着粘液,能喷射腐蚀性酸液或释放精神干扰波的“特殊型”!
陈银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和“原着”中那些相对单调的拉赫姆完全不同了……提亚马特在获得了圣杯之后,其“百兽母胎”的权能得到了恐怖的增强!她正在根据战场需求,“生产”出更具针对性、更强大的“新人类”!这意味着一件事——最终决战的难度,已经远超“剧本”,达到了无法估量的地狱级别!我们……真的能赢吗?
“咦?它们……好像没发现我们?”伊什塔尔趴在舷窗边,观察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开口,“居然对我们这么大个铁家伙没有反应?看来这些刚‘出生’的拉赫姆,感官还很迟钝啊。”
“不能再拖了。”陈银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每多拖延一秒,就会有更多的拉赫姆被‘生产’出来!等它们完全‘成熟’,感官敏锐起来,就会变得和我们在埃里都遇到的那些精英一样难缠!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提亚马特的本体!”
“是的!”玛修紧握着盾牌,眼神坚定地附和道,“我们必须尽快制止这座……无穷无尽的魔兽工厂!否则,乌鲁克……不,整个世界都会被淹没的!”
Fire Shuttle 继续向着黑海深处前进。周围的天空变得越来越昏暗,仿佛被一层永不消散的黑红色雾霭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腐败和某种原始生命气息的怪味。死寂的海面上,除了拉赫姆破水而出的诡异声响,再无其他声音,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突然——
“前方空域确认到超高强度魔力反应!以及……异常灵基波动!”立香手腕上,迦勒底通讯腕带中传来了罗曼医生紧张到变调的声音!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隆——!!!”前方的天际,原本就浓稠的黑云骤然翻滚、汇聚,道道惨白色的闪电如同巨蟒般在云层中穿梭、炸裂!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阵空灵、悠远、仿佛来自万古之初、带着无尽悲伤与温柔的哼唱声,如同潮水般,无视了物理距离和飞船的隔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这歌声没有歌词,却仿佛蕴含着创世的奥秘与生命最初的悸动,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回归母体的安宁与……致命的诱惑!
“是……是母亲的歌声……”角落担架上,昏迷中的金固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
“警告!警告!检测到beast级灵基!能级无法估算!”罗曼医生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众人心脏狂跳,不约而同地朝着歌声和雷暴的中心望去——
在Fire Shuttle正前方,大约数公里外的海面上,在那片漆黑如墨的死海与尚存一丝蔚蓝的正常海洋的边际线上,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她拥有着近似女性的上半身轮廓,但比例却放大了无数倍,仿佛一座沉没的巨山露出了山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对巨大无比、蜿蜒盘旋如同古老树根、散发着幽幽青绿色光芒的龙角!这对角,是其作为“人类恶(beast)”、作为“回归”之兽的象征,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与压迫感!龙角之下,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的、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灰白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际。
她的面容模糊在阴影与电光之中,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种非人的、神圣与邪异交织的、如同深渊般寂寥的气息。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海天之间,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是万物的起源,也是一切的终末。
百兽之母,创世之神,回归之兽——提亚马特!
“确认……敌方踪影!”玛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透过盾牌的观测镜,死死盯着那个身影,“但是……那个……真的就是……魔兽们的母亲吗?”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不会错的!”伊什塔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那就是……创世之神,提亚马特!”作为美索不达米亚的神灵,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份源自生命本源的、令人敬畏又恐惧的庞大存在感!**
“等等!你们看!”立香突然指着提亚马特的手腕和脚踝处,“她的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铐住了!”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提亚马特那巨大的手腕和脚踝上,缠绕着数道散发着微弱金色光芒、如同光之锁链般的“绷带”!这些“绷带”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肌肤,限制着她的行动,让她无法自由移动!
“是拘束!”伊什塔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母亲’自我封印的拘束?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怎样,她现在无法自由行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打倒她……只能趁现在!”立香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了决绝的战意!机不可失!
然而——
“噗——!!!”**
就在这决定攻击与否的关键时刻,主驾驶位上的陈银,猛地身体前倾,喷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鲜血如同泼墨般,溅洒在冰冷的操控面板和前方的观察窗上,触目惊心!
“银君!”**
“银阁下!”**
“喂!小子!你怎么了?!”**
立香、玛修和伊什塔尔同时惊呼,瞬间围了上来!
陈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要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发现手臂重若千钧,连抬起一寸都做不到。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大片大片的黑斑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蔓延,吞噬着他的视野。耳边嗡嗡作响,罗曼医生的惊呼、伙伴们的喊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意志,如同磐石般依旧呐喊着“不能倒下!战斗!必须战斗!”,但他的身体……这具早已在连续的超负荷战斗、魔神力的反噬、灵魂的创伤中变得支离破碎的躯壳,终于发出了最后的、不堪重负的哀鸣!冰冷的麻木感如同潮水,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带走他最后一丝力气。
吉尔伽美什王的警告,如同警钟,在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中回荡—— 引火烧身……走向自我毁灭……
“我……还不能……倒下……”他试图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大家……还在……等着……”
然而,不断涌现的黑视反应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无情地提醒着他一个残酷的事实:极限已到!再强行支撑下去,不需要敌人动手,他这具身体和灵魂,就会先一步彻底崩溃、瓦解!死亡,近在咫尺!
“银君!”立香一把扶住几乎要从座位上滑落的陈银,看着他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心痛与决断。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够了!银君!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这里还有我在!有玛修在!有伊什塔尔在!还有迦勒底的大家在!”立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放心休息一会儿!”
“等到你醒来的时候,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说着,立香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陈银之前交给他的、用于与钢之魂“伙伴”沟通的“声控联动装置”,紧紧握在手中。他看向陈银,眼神清澈而充满信任:“而且,你忘了吗?你把这个交给了我。而且,之前驾驶Fire Shuttle的时候,我已经和它……有了一些交流。我相信它!”
“所以,接下来的飞行……就交给我来接手吧!”**
陈银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立香年轻却无比坚毅的脸上。他从立香的眼中,看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承担重任的勇气,以及……一种仿佛能创造奇迹的信念。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他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终于溃散,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一个模糊的、却让他莫名心悸的念头,如同幽灵般闪过——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件关乎……生死……乃至胜负的关键……
那……到底是什么……?
然而,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答案,被留给了未知的未来。
立香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陈银安置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稳稳地坐在了主驾驶位上,双手握住了那还沾着战友鲜血的操纵杆。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坚定。
“玛修!伊什塔尔!准备战斗!”**
“医生!请全力支援我们!”**
“目标——提亚马特!Fire Shuttle——前进!”**
最终的决战,在主力战力的意外倒下中,以一种更加残酷和不可预测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被陈银遗忘的“某件重要的事”,是否会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答案,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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