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铁家村，林家简易的厨房当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大山，你快进来！”
“孩子他妈，怎么呢！”
林大山急匆匆的跑进厨房，看着自己惊呼的妻子忍不住问道。
然而他的话刚到嘴边，就看到自己妻子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袋，目光露出惊喜与振奋。
林大山不解的走上前去，顺着妻子的视线看了过去，瞬间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看到了什么，一大袋钱，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钱。
林大山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
“孩.....孩子他妈，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王氏也从一夜暴富的眩晕感清醒了过来，呆呆的指了指被扒开的柴火堆。
“大山，你说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
林母话语当中带着一丝颤音。
林大山木讷的摇了摇头，半晌之后，才呆呆的回答道。
“你说.....会不会是那孩子回来了，毕竟他从小就显得那么怪异！”
林母微微愣神，瞬间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认我们！难道就因为我们当初没有给他说明情况！”
林大山变得有些沉默和压抑。
大儿子的出生，一开始他们夫妻俩都是抱有着期待的，但后来的相处当中，他们却发现了那孩子越发得奇怪。
时而像个正常的小孩，时而又是那么得勤劳肯干，完全不像一个正常孩子，就仿佛像两个不同的人在共用一具身体。
这一度让他们感觉到恐慌，认为那孩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虽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那种变来变去的诡异状态，依然让他们这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提心吊胆。
“你还记不记得，他有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林大山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前一天还帮你下地干活，手脚麻利得不像个娃，第二天就躺在草垛上，叫他干点事情怎么说他都干不好。”
王氏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流了下来，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下脸颊，哽咽道：“我记得……怎么不记得。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还高高兴兴的说明天要帮我做这做那，叫我好好休息，乖的不像话。
第二天他眼中精明的劲儿就消失了，宛如就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四五岁孩子，调皮的不行。”
父母对自己孩子的变化往往最敏感，从出生起他们就发现这个孩子的不同，有时候安静的不行，有时候却哭闹不止，一度让他们俩很是彷徨，认为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可是后来找来大夫，大夫却说孩子一切正常。
然而谁也无法接受，明明以为是天才的儿子，结果一晚之后就变了一个模样，要是一直都是如此普通，其实他俩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毕竟村头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可总是变来变去，就让他们有些无法接受了。
而且无论林渊掩饰的再好，但他始终不是一个真正的婴儿，那种眼神中时不时透露出的成熟与思索，都让他们感受到心惊。
那个时而聪明的状态，总是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世界，也审视着他们。
林大山叹了口气，将妻子揽进怀里，手掌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想了，都过去了。或许……或许咱们当初把他送走，是对的。”
“对？”
王氏猛地挣开他，声音变得尖锐，“把他送到那种吃人的地方，叫对？大山，你摸着良心说，咱们送他走，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林大山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他避开妻子的目光，眼神飘向了屋外。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那年那孩子才四岁。
邻居家新买的独轮木板车没放稳，从斜坡上滑了下来，车上还装着半车石头，眼看就要撞上家里那头刚会跑的小猪崽。他离得远，喊都来不及。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
看见自己的儿子，那个瘦小的，平时连一小桶水都拎不动的儿子，迈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步子，走到了车前。没有惊慌，也没有哭喊，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滚动的车轮上。
满载石头的木车，就那么停了，纹丝不动。
那一刻，林大山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惊悚感袭来，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孩子当时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到从不认为一个四岁孩子扶住一辆拉有石头的板车有什么不对。
做完这一切后，那孩子虽然掩饰的很好，转身玩起了泥巴。
可他是一个成年人啊！怎么会被这么轻易的骗过去。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后来他就时不时开始留心起了这孩子的不同
他有时会盯着一株草看半天，有时又会悄悄的做着奇怪的动作，甚至有时候不让他干活他还会不高兴。
直到清河宫道人来村子收徒的消息传来。
村里别家都是想办法把孩子藏起来，以免被老道看上。
毕竟他们这些老百姓又不傻，说是会教导孩子学武练字，可是十里八村的乡民谁不知道，一但把孩子送入那些道宫门派，又有几个是真正出人头地回来的，大多是送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除非那种家里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把孩子送进去，因为前来收道童的老道会给他们一笔收徒钱，这已经算是一种变相的卖身钱。
而他当时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欺骗那个孩子，说乡里来了一个老道，会教他们武功，以后能出人头地。
原本想着那聪明的孩子即使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父母的头上，毕竟他们这些年虽然提心吊胆，但为了保命，也是真的对他很好 ，而且还可以得到一笔钱。
有了这笔钱他们两口子又可以重新生个正常的孩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能安安心心给他们养老。
而且在道宫那种地方，说不定还能驱离那个孩子身上的脏东西。
这个念头，他从未对妻子说过，但他知道，妻子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害怕。
“孩子他妈，”林大山的声音变得沙哑，“咱们是没用，是自私。可要是不送他走，你我……能安稳睡一个好觉吗？他留在村里，迟早会出事的。”
王氏无力的瘫坐在地，失声痛哭。是啊，他们害怕，怕到最后，甚至不敢再正眼看自己的儿子。
如今，这个被他们亲手推开的孩子，没有回来报复他们，反而留下这么一大笔钱。这比任何怨恨的话语，都更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
“他……他心里还是有我们的。”王氏从钱袋里摸出一颗金瓜子，金灿灿的光芒刺得她眼睛发痛，“他没忘了我们……”
林大山蹲下身，捡起那布袋，入手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口也发闷。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下了决心。
他扶起妻子，用袖子帮她擦干眼泪，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这钱，是渊儿给咱们这个家，给……给他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的。”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决绝，“咱们不能再让这个孩子，跟着我们吃糠咽菜了。用这些钱，给他请个好稳婆，买上好的襁褓，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
王氏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金子，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滋味。
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儿子，用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本事，换来了这个家未来的安稳。
林大山不再多言，他拿着布袋，走到屋后的柴火堆旁，扒开深处，将布袋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又用干柴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直了身子，仿佛也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转身看着妻子，一字一句地叮嘱道。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渊儿他……从来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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