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山谷中蒸腾的热气，真切地扑面而来，却又带着未知的涟漪。那几栋依山而建的建筑，在温泉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像是冰原瀚海中的孤岛，但岛上是否已有主人，是敌是友，尚是未知数。
“小心点，这里可能有人。”陈婉儿压低声音，示意大家停下。疲惫和伤痛在此刻被警惕暂时压下。她仔细观察着那些建筑，门口积雪上的痕迹确实凌乱，不像自然形成。被破坏的门锁更说明这里并非一直无人问津。
铜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兴奋地摇尾巴，而是伏低身体，鼻子轻轻抽动，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呜咽声，目光锁定最大的那栋建筑。
“我们绕到侧面，从后面接近，先观察。”陈婉儿做出决定。在冰原上，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她们借着温泉池边嶙峋的岩石和蒸腾水汽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绕向建筑群的侧后方。越是靠近，那股硫磺味混合着某种……陈旧烟火气的味道就越发明显。
在最大那栋建筑的后窗外，她们停了下来。窗户被从内部用木板钉死，但缝隙间透出微弱的光亮，以及……压抑的咳嗽声。
里面有人！而且听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陈婉儿对李明和林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保护好小磊和警戒四周，自己则贴近窗缝，屏息向内望去。
里面光线昏暗，借助一个用某种油脂点燃的、冒着黑烟的简易灯具，可以大致看清状况。这是一个类似前哨站公共休息室的空间，一片狼藉。几个裹着破烂毛皮、面黄肌瘦的人蜷缩在角落里，围着一个小小的、用石块垒砌的火塘，火塘里燃烧着几根可怜的、似乎是家具劈砍而成的木柴，提供的热量有限。空气中弥漫着病气和绝望。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更像是和她们一样，在冰原上挣扎求生的逃亡者或幸存者。
就在这时，休息室连通其他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相对高大、但也同样瘦削、脸上带着冻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小桶，里面似乎装着从温泉里打来的热水。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室内，目光尤其在钉死的窗户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陈婉儿立刻缩回头，对其他人做了个“噤声”和“后退”的手势。
她们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里面大概有五六个人，看起来像是幸存者，状态很差，有病人。”陈婉儿快速低声说道，“有一个看起来是头领，比较警惕。”
“我们怎么办？和他们接触吗？”林月问道，语气带着担忧。在这种环境下，为了有限的资源，幸存者之间也可能爆发冲突。
李明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臂，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小磊和受伤的铜钱：“我们的状态也很差，需要药品和真正的休息。如果他们不是敌人，或许可以交换……我们还有一点从实验室带出来的抗生素。”他指了指贴身藏着的一个小密封盒。
陈婉儿沉吟着。数据棒显示这里的地热稳定，确实是极佳的避难所。但这里的资源显然也有限。
“先不直接接触。”陈婉儿做出决断，“我们展示存在，但保持距离，表明我们没有立即威胁，看看他们的反应。”
她让林月和小磊、铜钱留在岩石后隐蔽，自己和李明慢慢走到建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能被对方看到的地方。她没有拿出武器，而是举起了双手，示意空无一物。
几乎在她现身的同时，建筑那扇被破坏的大门猛地被拉开一条缝，刚才那个高大男人的脸出现在门后，手中握着一把粗糙的铁矛，眼神锐利而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们。
“离开这里！”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这里没有多余的食物和地方给你们！”
“我们不需要食物和地方，”陈婉儿冷静地回应，声音在温泉的流水声中清晰可辨，“我们路过，有伤员需要处理。我们有一些药品，或许可以交换一些热水和暂时在你们建筑外围避风的地方停留。”
她示意了一下李明手臂上渗血的绷带。
男人的目光在陈婉儿和李明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李明的手臂和她们疲惫但依旧警惕的姿态上停留片刻。他似乎在评估他们的威胁程度和话语的真实性。
“药品？”他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微闪烁，“什么药？”
“抗生素，还有一点镇痛剂。”陈婉儿从李明手中接过那个小密封盒，打开一条缝隙，让对方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胶囊和药片。
这在末世是硬通货。男人的敌意明显减弱了一些，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只有你们几个？”他问道，目光扫向陈婉儿身后的雪地。
“我们还有两个人，和一个孩子，在那边。”陈婉儿没有隐瞒，指向岩石的方向。隐瞒可能引发更大的误会。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内心权衡。最终，他稍稍拉开了门，但仍然用身体堵着门口：“孩子可以进来暖和。你们其他人，只能在门廊那里待着。热水可以给你们一些，但药品要分我们一半。”他顿了顿，补充道，“别耍花样，我们人比你们多。”
条件苛刻，但可以接受。门廊至少能遮风，比暴露在露天好得多。药品虽然珍贵，但换取暂时的安全和热水是值得的。
“成交。”陈婉儿点头。
她示意林月带着小磊过来。当林月牵着小磊，和走路有些瘸的铜钱一起从岩石后走出时，门后的男人和他身后隐约探出头的其他幸存者，眼神都明显柔和了一些。孩子和受伤的动物，在某些时候，是比语言更好的和平信物。
小磊被允许进入室内，靠近那个可怜的火塘。林月陪着他，同时也暗中观察着室内的情况。陈婉儿、李明和铜钱则留在了门廊。男人履行诺言，给了他们一个装满温热泉水的破旧水壶。
交易达成，暂时的、脆弱的和平建立了。
陈婉儿和李明靠在门廊相对背风的角落，感受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热气和手中水壶传来的温暖，慢慢啜饮着热水。铜钱趴在一旁，小心地舔舐着自己前腿的伤口。
门内，隐约传来那个男人的咳嗽声和其他人低沉的交谈声。门外，风雪依旧在山谷上方呼啸，但被周围的山体和蒸腾的热气削弱了许多。
她们暂时安全了，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息的据点。但这个据点的原住民，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是会成为暂时的盟友，还是潜在的威胁？她们带来的药品和可能暴露的“深渊”秘密，又会给这个小小的避风港带来什么？
冰原的残酷法则并未改变，只是换了一个相对温暖的舞台。生存的博弈，仍在继续。陈婉儿知道，她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同时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并利用数据棒，找到更长远生存下去的方法。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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