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太子府的书房内,门窗紧闭,还细心地落了栓,将院外的夜色与喧嚣彻底隔绝。
方才的丫鬟婆子们早已退去,屋内只剩下顾晏之与沈玉薇两人,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方才的紧张余韵,却又被一种隐秘的沉静悄然取代。
沈玉薇有些雀跃,又怕被人窥见,强压着唇角的笑意,即便知道四下无人,仍忍不住踮着脚,绕着书房细细查看了一圈,目光扫过书架后的阴影、案几底下的角落,连窗棂的缝隙都未曾放过,确认没有任何隐患后,才快步走回顾晏之身边,压低声音:“殿下,今日的戏演的如何?六皇子真能彻底放心,相信杜若萱已取得你的信任吗?”
顾晏之坐在案前的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那张练字的废纸,唇上挂着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眼底全然没了先前的慌乱与懊恼,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沉稳。
他抬眼看向沈玉薇,语气笃定:“放心吧,六皇弟生性自负,又素来轻视于我,认定我会栽在儿女情长里。今日这场戏,有你我一唱一和,又有杜若萱那番恰到好处的表演,足以让他觉得,我将会对杜若萱深信不疑,甚至之后会因愧疚而愈发纵容她。”
许是心头的算计终得落定,顾晏之今日的心情好得不同寻常。
此刻眼底的笑意漫得真切,连眉宇间的凌厉都柔和了些许。
他难得的有耐心,主动伸手轻轻拉过沈玉薇的手,将她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柔声让她坐下。
沈玉薇顺势坐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抬眸看向顾晏之,他侧着身,缓缓开口叙说他与六皇子的几次交锋。
沈玉薇越听越觉得这三人,当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尤其是顾晏之,这个人的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密密麻麻,让人根本看不透深浅。
她忍不住轻声叹了句:“你们这般算计,活得未免太过累了。”
顾晏之闻言,转过头来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浅笑,竟半点不在意她这番直白的评价。
屋内烛火摇曳,两人又细细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细节,沈玉薇越听越觉得心潮澎湃,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只要计划成功,不仅能彻底除去心腹大患,她还能重新稳住太子府的地位。
待商议完毕,沈玉薇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向顾晏之:“殿下,你先前可是亲口说过,只要我帮你扳倒六皇子,你便会不计前嫌,往后与我好好培养感情,这话可还算数?”
顾晏之坐在案后,正在整理书案上的纸张,闻言抬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辨不清情绪,只缓缓颔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是当朝太子,金口玉言,说话自然算数。”话音顿了顿,他的语气又沉了下来,“只要你不对六皇弟心软,我许诺你的,便绝不会食言。”
沈玉薇听到前半句,心头就瞬间涌上喜意,脸上也绽开一抹真切的笑,连顾晏之后半句带着警告的话语,都被她下意识抛到了脑后。
心软?她怎么可能对六皇子心软。
若非他送来杜若萱,她如今仍是太子府唯一的女主子,何须整日提心吊胆地位不稳,又何须掺和进他们的权力争斗里?
沈玉薇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对着顾晏之重重点头:“殿下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罢,她才带着满心的雀跃,转身快步离去。
第二日晨光刚过,金銮殿的朝会才刚散场,太子顾晏之便换上一身常服,只带了两名心腹侍卫,径直往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去了。
他步伐轻快,先是拐进了街角那家口碑极好的云记糕点铺——铺面不大,却飘着浓郁的甜香。
顾晏之仔细挑了几样枣泥糕、杏仁酥,又额外加了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亲自看着掌柜用精致的描金锦盒装好。
出了糕点铺,他又快步走向街尾的李家首饰铺。
这家铺子以玉饰闻名,柜台里陈列的玉簪琳琅满目,顾晏之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一支羊脂白玉簪上——簪身莹润通透,顶端雕着一朵小巧的萱草花,花瓣纹路细腻。
他抬手示意掌柜取出,当下便付了银两,将玉簪放进随身的锦袋里,脚步愈发急切,半点不敢耽搁。
不多时,顾晏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东宫的汀兰院外。
院中的寒梅开得正盛,冷香沁人,却衬得院内的气氛愈发沉寂。
他推门而入,只见杜若萱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目光落在窗外的枯枝上,神色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听见他进门的动静却未曾回头。
“若萱,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顾晏之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将糕点盒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是你爱吃的云记糕点,刚出炉的,还热着呢。”
杜若萱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扫过锦盒,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开口:“太子殿下有心了,只是我今日没什么胃口。”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半分情绪。
顾晏之见状,心中一沉,又忙从锦袋里取出那支羊脂白玉簪,轻轻递到她眼前:“我还特意给你挑了支玉簪,你看这萱草花雕得多精致,配你正好。”说着,他便想抬手替她插上,却被杜若萱微微侧身避开了。
“不必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里满是失望,“殿下的心意,若萱担不起。昨日之事,我永生难忘,殿下既然不信任我,何必再对我这般虚情假意。”
顾晏之心中一紧,连忙解释:“若萱,昨日之事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殿下不必多言。”杜若萱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决绝,“我本以为殿下是真心待我,却没想到终究是我错付了。往后,殿下还是少来汀兰院吧。”
顾晏之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慌,平日里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手段,此刻竟半点用不上。
他软言哄劝了许久,好话讲了一箩筐,甚至许诺要给她添置更多的珍宝首饰,可杜若萱始终冷着一张脸,连嘴角都未曾牵动过半分。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能让杜若萱消气的办法,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开口:“若萱,过几日,我要代父皇去万神山祈福,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京郊的景色好,你也能出门透透气,散散心,好不好?”
杜若萱闻言,身子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连原本淡漠的神色都松动了几分。
她自然知晓,每年冬日,皇帝都会亲自去京城外的万神山为天下苍生祈福,这是多年的惯例,只是从未听说过会让太子代劳。
看来,皇帝对顾晏之的器重更深了几分,只是这对六皇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念头飞速在脑海中转动,杜若萱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狂喜——这简直是天赐的机会!此前她还在苦思冥想,该如何牵制住顾晏之,让他无暇顾及六皇子在京城的动作,如今他要离京去万神山祈福,往返至少三五日,这几日里,便是六皇子暗中布局的最佳时机,顾晏之远在京郊,就算收到消息,也难以第一时间赶回,根本无力回天。
可就在这时,一丝犹豫悄然爬上心头。
她看着眼前顾晏之满是期待的眼神,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她这样不顾一切地帮助六皇子,甚至不惜利用顾晏之对她的深情,真的是对的吗?顾晏之待她的好,并非全是假意,这些日子的陪伴与呵护,她并非毫无感知。
可一想到关于太子的传言,一想到六皇子的仁善,那份犹豫又瞬间被压了下去——她早已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顾晏之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心中愈发忐忑,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若萱,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万神山冬日里还有雾凇,很是好看。”
杜若萱迅速收敛了心中的思绪,压下眼底的复杂情绪,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试探的兴致问道:“万神山是在哪里?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呢。”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顾晏之心中的巨石瞬间落地,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耐心解释:“就在京郊的西山脚下,离京城不算远,我们在山上的道观住几日,祈福结束便回来,不会让你受累的。”他语气急切,生怕她会反悔,眼神里满是期待。
杜若萱故作沉吟,指尖轻轻捻着袖口的流苏,脸上露出几分意动,却又故意迟疑道:“只是……我若是跟着殿下离京,会不会惹来非议?太子妃殿下那边……”
顾晏之连忙接口:“你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任何人说闲话。太子妃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他语气坚定,为了让她点头,几乎是满口应下了所有事。
杜若萱又故意与他拉扯了几个来回,一会儿担心路途辛苦,一会儿顾虑宫中流言,直到把顾晏之熬得满心焦灼,才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殿下都安排好了,那我便跟殿下一起去一趟吧,也正好看看宫外的风景。”
“好!好!”顾晏之喜出望外,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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