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舰队劈波斩浪,历经月余航行,终于抵达婆利洲外围海域。这片笼罩在迷蒙水汽中的群岛,远望如翡翠洒落深蓝绸缎,近观却透着难以言喻的诡谲。空气中弥漫着咸腥与隐约的腐朽气息,连海鸟的鸣叫都显得尖利不安。
按照既定方略,陆寒州坐镇中军,指挥主力舰队在外围形成压制,清扫抵抗,并阻断可能的外援。而陆沉星则率领他那营精锐,以及两位隐士、数名精通水性与侦查的好手,搭乘数艘快船,凭借缴获卷轴中的线索与陆沉星自身的星辉感应,悄然潜入群岛深处,直指那几处疑似“渊寂”祭司核心圣地所在。
他们的行动迅速而隐秘。婆利洲各岛部族并非铁板一块,许多陆上部族对深海部族的诡异行径早已不满甚至恐惧。在“北雪初晴”事先的渗透与陆沉星展示的“净化”能力(治愈了少数被轻微邪力侵蚀的岛民)影响下,他们获得了部分情报支持,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纠缠。
越靠近核心区域,环境越发异常。海水颜色变得深暗近黑,温度莫名降低,时常有浓雾毫无征兆地弥漫,雾中仿佛有扭曲的阴影游弋。寻常士卒难免心惊,但陆沉星麾下皆是百战精锐,加之他时常以微弱的星辉之力笼罩队伍,驱散寒意与恐惧,士气始终高昂。
终于,在抵达婆利洲的第十五日,他们锁定了最大的目标——位于一座巨大环形岛礁中央、通往深海沟壑的“归墟之眼”祭坛。根据情报与感应,这里将是“渊寂”意志活跃峰值时,祭司集团举行最大规模献祭仪式的核心地点。
祭坛依傍着陡峭的黑色岩壁而建,风格粗犷狰狞,以巨大的黑色珊瑚、兽骨与一种暗沉发光的矿石垒砌,刻画满了扭曲的符文。此刻,祭坛周围已经聚集了数百名肤色靛蓝、纹身覆盖全身的深海部族战士与祭司,他们正围绕着中央一处沸腾着幽蓝与漆黑混合液体的池子,举行着狂热的预演仪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疯狂的祈祷声。
陆沉星潜伏在远处礁石后,冷静地观察。眉心祖窍内,星图急速流转,对那股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渊寂”污秽产生着强烈的排斥与净化冲动。他能清晰感觉到,祭坛深处,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庞大意志正在缓缓苏醒,如同蛰伏于深渊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就是现在。”陆沉星对身旁的副将和两位隐士低声道,“‘凶星’轨迹将至顶点,他们的主祭即将开始。按甲计划,行动!”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下。精锐小队分成三股:一股由陆沉星亲自带领,直扑主祭坛,目标是最中央的几名大祭司与那污秽池;一股由副将带领,从侧翼包抄,清剿守卫战士,阻断援兵;最后一股由两位隐士带领,携带特制符文炸弹与净化药剂,负责破坏祭坛的辅助结构与符文节点。
进攻在一声尖锐的箭哨声中发起,打破了祭坛区域狂热的喧嚣。
“敌袭!”深海部族反应迅速,战士们发出怪异的吼叫,挥舞着骨刀与珊瑚矛冲杀上来。祭司们则加快了吟唱,幽蓝池水沸腾得更加剧烈,散发出浓郁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隐有触手般的虚影探出。
陆沉星一马当先,周身星辉骤亮,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他不再掩饰,双手虚握,两道高度凝聚的“净化光矢”瞬间成型,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射向池边两名正在主持仪式的大祭司。光矢所过之处,黑色雾气如同冰雪消融,那两名祭司身上的防护邪光瞬间破碎,惨叫着被纯白的星光吞没,化为飞灰。
“星辰的走狗!”祭坛最高处,一名身披沉重骨甲、手持漆黑权杖的苍老大祭司发出嘶哑的怒吼,权杖重重顿地。霎时间,整个祭坛的符文次第亮起,幽蓝池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混合着无数哀嚎灵魂虚影的污秽水龙卷,朝着陆沉星狂猛扑来!同时,池底传来令人心悸的吸力与嘶吼,那“渊寂”的意志似乎被彻底激怒,试图将陆沉星这个“美味”的祭品直接拖入池中。
“来得好!”陆沉星眼中星芒暴涨,不退反进。他双手在胸前结印,体内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尽管白日,但其力仍存)。一面璀璨的、由无数细密星辉符文构成的“星光守护”巨盾在他身前瞬间展开,稳稳挡住了污秽水龙卷的冲击。净化与污秽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与耀眼的光芒。
但这只是开始。陆沉星能感觉到池底那股意志正疯狂地试图突破他的防御,污秽的力量层层叠加。他深吸一口气,一手维持“星光守护”,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枚“星钥”副令。
刹那间,一股浩瀚、古老、充满守护意念的暖流从令牌涌入他的身体,直冲眉心祖窍!“星穹密藏”虚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与明亮,仿佛与冥冥中无数遥远的光点产生了共鸣。他对星辰之力的理解与掌控,在这一刻达到了新的高度。
“以星为引,涤荡污浊!”陆沉星清喝一声,不再单纯防守。他引导着“星钥”与自身星图融合后的磅礴力量,将其尽数灌注于“净化”的意念之中。那面“星光守护”巨盾形态骤变,化作无数道流动的、炽白如练的星辉锁链,反向缠绕向污秽水龙卷与下方的池水!
这不是简单的净化,而是更高层次的“秩序重构”与“本源驱逐”!星辉锁链所过之处,污秽被层层剥离、净化,哀嚎的灵魂虚影得到解脱,化为点点荧光消散。那池水中的幽蓝与漆黑急速褪去,露出下方翻滚的、纯粹的深海沟壑海水。
“不——!渊寂之主!赐予我力量!”苍老大祭司惊恐尖叫,举起权杖试图献祭自身。但陆沉星目光如电,抬手一指,一道比之前凝练十倍、快若流星的“净化光矢”洞穿虚空,精准地贯穿了他的额头。老祭司的动作僵住,眼中的疯狂迅速熄灭,连同那柄权杖一起,在纯净的星光中化为齑粉。
主祭伏诛,核心祭坛被破,池中“渊寂”意志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愤怒的、直击灵魂的尖啸,但失去了现实的锚点与大量献祭力量的支撑,其投影迅速变得淡薄,最终缩回深不可测的海沟深处,只留下一片逐渐平静下来的、依旧阴冷但已无邪异的海水。
与此同时,副将带领的队伍已基本肃清外围守卫,两位隐士也成功破坏了多处关键符文节点,整个祭坛的邪异阵法彻底失效。残余的深海部族祭司与战士见大势已去,或逃或降。
历时近两个时辰的激战,以远征军特遣队的完胜告终。此战,不仅摧毁了“渊寂”在婆利洲最大、最关键的祭祀节点,斩杀了其最核心的一批祭司,更重创了其意志投影,短期内再无兴风作浪之力。
消息传回中军,陆寒州趁势指挥主力舰队发动总攻,失去核心指挥与邪术支持的婆利洲各部族联军迅速溃败。半月之内,远征军扫清了主要敌对势力,扶植了愿意合作的亲善部族,并在几个关键岛屿建立了据点与监督机制。
当陆沉星与父亲陆寒州在旗舰上会合时,父子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陆寒州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干得漂亮!此战首功,非你莫属!”
帝国历三百七十五年秋,远征婆利洲的大周王师,在摄政王陆寒州与征夷副帅陆沉星的率领下,大获全胜,凯旋还朝。
帝都万人空巷,迎接英雄归来。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当看到一身戎装、虽经风霜却更显英挺沉稳的陆沉星安然下马,向他行礼时,年轻皇帝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亲手将他扶起:“陆卿!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盛大的凯旋典礼与封赏大朝接连举行。摄政王陆寒州威望远播四海,权柄稳如泰山。而陆沉星,因远征中的卓着功勋(公开版本是其勇猛善战、献策精妙、并研习了克制邪术之法),被晋封为“靖海侯”,加“太子少保”(虽暂无太子,但为荣衔),仍领监国学士,参赞枢密院机要,实权与声望达到了新的高峰。
朝堂格局由此彻底稳固。皇帝经此一役,威望大涨,心智愈发成熟,已能独立处理大部分朝政,与摄政王陆寒州配合默契,开启了君臣共治的“昭明之治”初期。而陆沉星,作为连接皇帝与摄政王、平衡文武、深得双方信任的年轻一代领袖,其未来接掌摄政之位的道路,已再无任何障碍。
又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御花园内,皇帝与陆沉星对坐弈棋。落子声清脆,气氛闲适。
“陆卿,”皇帝落下一子,忽然笑道,“还记得你出征前,朕说的话吗?朕要你教朕更多本事。如今海晏河清,你是否该兑现了?”
陆沉星微微一笑,从容应了一子:“陛下天纵之资,勤政爱民,如今已是明君气象。臣所能教者,不过些许经验之谈。倒是陛下,时常有惊人之语,令臣受益匪浅。”
皇帝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盛开的牡丹,语气变得悠远:“陆卿,朕有时在想,若无当年国公夫人将你教导得如此出色,若无摄政王与你为朕扫清奸邪、开疆拓土,朕这皇位,恐怕坐得不会如此安稳。你们陆家,于朕,于这大周,实在是……功高盖世。”
陆沉星放下棋子,正色道:“陛下,臣一家所为,皆是臣子本分。能得遇明主,施展抱负,已是莫大荣幸。陛下此言,臣等愧不敢当。”
皇帝转过头,看着陆沉星,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亲近:“朕知道你的忠心。所以,朕想好了。待朕大婚之后,亲政稳固,摄政王年事渐高,总要有人接过这辅国的重任。陆卿,你……可愿为朕,也为这天下百姓,担起这份责任?”
这便是近乎明示的未来了。陆沉星起身,郑重长揖:“陛下信重,臣……万死不辞。必当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守这万里河山,开太平盛世。”
皇帝欣然一笑,亲自将他扶起:“好!有卿此言,朕心甚安。来,继续下棋!朕今日定要赢你一局!”
阳光透过花叶,洒在棋盘与这对亦君亦友的年轻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宫墙之外,帝都繁华,百姓安居;万里海疆,波澜不兴;星空深处,守护之力悄然流转。
属于陆沉星的故事,从一个穿越的后妈开始,历经磨难、成长、救赎与征战,终于在此刻,迎来了最圆满的序章。未来的路还很长,摄政王的重任、星语者的使命、帝国的繁荣、与君主的友谊……都将在他脚下延伸。
但此刻,春光明媚,岁月正好。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然在他手中,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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