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过来!”
随着孛老二的一声召唤,一个虎头圆脑的精壮少年赤膊从铁炉旁过来,脸上略带羞涩,双手在皮遮护上胡乱擦着:“哥哥,黎姐姐。”
“哎,这不是孛老五么,都长这么大啦!”
鄯善黎摸了摸少年的头,面色慈祥:“以前没注意这孩子,现在看来也是越长越结实了呢!”
“姑娘往来未央宫与蛤蟆巷多有不便,不如让小五从中跑腿。另外,这五儿不擅长打铁,倒是喜欢舞枪弄棒,本打算找金日磾看看能否帮忙,今日姑娘来了,倒不如让姑娘给找个师傅,传授武艺,也能在姑娘身旁帮忙。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鄯善黎看着少年热烈的目光,实在不忍心拒绝,猛然念及外面等待的郭照,郭照乃是前虎贲中郎将,论武艺是一顶一的,但可惜却已是该死的鬼了,只是就这么带着一身武艺死去也属实可惜,不如让他收下这个徒弟,倒也分散他时刻警惕关注自己的心,正可谓一举多得。
想到此处,鄯善黎一口答应下来:“好,既然如此,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好师傅给小五!只是练习武艺,可不比打铁,是要吃苦的哦!”
“不怕,我能吃苦!”
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青涩地笑意,眼神却分外坚定,像是生怕鄯善黎不相信自己似得。
“那事不宜迟,你跟我走吧!”鄯善黎指了指少年身上的皮遮护:“还不快摘了!”
孛老二笑道:“黎姑娘这是答应了,还不快摘了遮护,穿上外衣,跟你黎姐姐去拜师!另外,到外面一定要懂规矩,尊卑有别,黎姐姐只能在心里叫,到了外面还是要叫李夫人,要行礼,知道么!可不能给咱老孛家丢人,更不可以让黎姑娘为难!”
“哦?哦!”小五笑着摘下皮遮护,连蹦带跳地后退道:“那黎姐姐等我,去换一件衣裳!”
“好。”鄯善黎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小五钻进后堂。
孛老二微微凑身过来,压低声音:“姑娘上次交代我们的事儿,已经办妥了,你要找的王太后的女儿,住在长陵市集,名叫金俗!听说过得还挺悲惨的,以给人浣洗为生。”
“这么快便寻到了?多谢!”
鄯善黎都差点忘了此事,没料到孛家还一直记挂在心上,赶忙施礼道谢,孛老二也跟着施礼,看向小五进去的门帘,眼中充满父辈的叮咛:“还得我们多谢黎姑娘呢,这孩子秉性纯良,不爱惹是生非,甚至有些羞赧,既然交给姑娘,他有做得不对的,黎姑娘不必顾及咱们之间的情分,直说就可以,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千万不要不舍得说他,也不必担心我们,我们绝无意见!”
孛老三也道:“对对!该敲打就得敲打,黎姑娘切莫心软!”
“嘿!你们说什么呢!我还没走,你们就叫黎姐姐教训我?!”
白衣少年孛小五从后堂一搭布帘,探身出来,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当是在铁匠铺自行打造,刚才露着半身显得很强壮,此刻着了衣衫却真真像个瘦削少年了,他一双眼精亮,脸却红的像是猴子屁|股。
“我可舍不得教训咱们小五呢!”
鄯善黎抬眸看向孛小五笑道:“哥哥们也是不放心你,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孛小五转身对哥哥们施礼,接着对鄯善黎点了点头,鄯善黎遂与孛家告辞,迈出铁匠铺,但见漫天红霞映照天穹,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鄯善黎不禁叹道:“入秋了……”
两人出了巷弄,朝着东面一看,一眼便看到茶摊上正襟危坐的郭照,他正冷面冷脸的喝着茶,一双眼睛却似乎在警惕地以余光张望。
鄯善黎站住脚拍一下孛小五:“呶,你看到茶摊中正在喝茶的那个男子么?”
“你是说身材魁梧,面色阴沉那个大汉?”
小五瞅着茶摊中的客人,只觉得那个布衣使者最为特别,胸肌撑起胸膛,腰身却劲瘦,整个上半身呈倒三角形状,双腿岔开钉在地面,不肖说便可看出此人孔武有力,整张脸不苟言笑显得十分威严。
“就是他!”鄯善黎嘴巴一翘:“他啊,就是人称‘冷面活阎王’的前虎贲中郎将——郭照!也就是你未来的师父,走吧,我带你去拜师!”
穿过嘈杂的人群,二人来到茶摊,店小二笑着招呼:“客官两位吗?喝什么茶?”
“不用,我们寻人!”鄯善黎摆了摆手。
“好嘞!”店小二将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快速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郭照抬眸看鄯善黎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眼神中盛满不解:“这是谁?”
鄯善黎拍一下郭照的肩膀,笑道:“他呀,是你的徒弟啊!”
“谁?谁的徒弟!”
郭照冷不丁一个起身,碰的周遭桌案哗啦啦直响,更引大家的纷纷侧目,其气场强大到颇具震慑力,一旁看客都对此人畏惧三分。
店小二慌忙点头哈腰:“怎么了客官,有何不周之处?您尽管吩咐!”
“看你,吓到人了!”鄯善黎笑着和店小二道:“没事,与你等无关。”
郭照在桌案上丢下些散碎银子,起身便走。
鄯善黎给孛小五使了个眼色,二人紧跟上去,郭照边走边道:“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个野孩子,我不收徒!没有收徒的打算!”
说着话郭照就去解树上拴的马绳,鄯善黎看了看身旁有些尴尬地小五,给他使了个眼色,小五赶忙过去帮郭照解系好的绳索,却被郭照一把推开:“起开!”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人家小五主动帮你你却如此对待人家!”
鄯善黎嗔怒责备,那郭照却不答话,只将绳索拴在头马的马鞍上,接着边喔喔地赶马车掉头,小五却忽然跪在光滑地石板路前,拦住马匹去路。
“弟子小五诚心拜师,在此给师父行礼了,日后师父要打要骂都随师父,绝无怨言,还望师父垂怜,收下弟子!”
孛小五说完,邦邦在地上叩头,头上登时鲜血直流。
“你这一身武艺也无处安放,早晚都要收徒的,更何况收个徒弟也可为你鞍前马后,从前你是不可一世的虎贲中郎将,但是现在你却只是戴罪之臣,有朝一日若是你激惹了龙颜,也有人为你上下奔走!何必如此固执?”
鄯善黎看着小五频频叩首,情急中语气带着三分焦急。
这句话似乎打进郭照心中,他牵着马车愣在原地,许久才道:“先上车!”
鄯善黎赶忙拉住还在叩头的小五,悄悄在他耳边道:“冷面活阎王松口了,有门!”
小五擦一把眉毛上的血渍,眼神清澈:“多谢师父,师父不如上车,我来御马!”
“废什么话!让你上车便上!不然你就回去!”
郭照冷冷说道,却拿了一个木凳放在地上:“还不赶紧搀扶李夫人上车,小心耽误了时辰!”
“哦,好!好!”小五面带羞涩,搀着鄯善黎上车,接着拿上木凳跃起身子一跳,便坐在了郭照架马的另一侧,只见郭照一甩缰绳,随着一声“驾——”,马车缓缓驶动,朝着未央宫而去……
“师父,你驾马车都这么帅,什么时候我能像师父这样就好了!”
小五看了看郭照侧颜,抱着大腿赞叹不止,郭照面色无虞,心头却甚是受用:“那你小子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家人是打铁为生的,我也曾跟着家人打铁为生,但是看到那些大人物舞枪弄棒,好生威武,于是心生敬仰,正好李夫人恰巧来铁铺问询亭尉张汤锻造兵器一事,家兄知晓李夫人身份尊贵,遂求李夫人能垂怜为小的寻一盖世英雄做师父!”
小五虽羞赧,但言语却逻辑清晰,娓娓道来,鄯善黎都未料到这孩子如此会说。
听到宿敌张汤,那被羞辱的一幕再次涌上郭照的心头,他手中缰绳明显一顿,马车也缓慢了下来,鄯善黎觉察到郭照内心变化,在旁助攻道:“听闻廷尉张汤初时任长安吏,后以不徇私,用法苛刻严峻而出名。长安谁人不知张汤酷吏的威名!但是——”
鄯善黎话锋一转:“之前此人在殿前又对郭侍卫多有诋毁,我在一旁都当真看不过去,都为同僚,何必在人危难之际落井下石呢!”
“就是就是!”小五也看出一二,也在一旁插话。
“噗!小人得志罢了!”
郭照听闻鄯善黎也如此说,只觉李夫人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心头略松,脱口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李夫人为何去查他锻造兵器一事?”
“还不是为了郭侍卫!”
鄯善黎心头一动,何不就此搞他张汤一波,就算现在不能搞倒他,至少也可让他失去汉武帝的信任,只要先埋下怀疑的种子,就不怕日后不能报仇,更何况还有朱买臣这一后手!
“我怀疑亭尉张汤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此番借着锻造兵器,谁知道又是否中饱私囊呢,整个廷尉司也不知道多少人员,竟然订购三十把佩刀!”
“廷尉司至多二十余人,哪里来的三十把佩刀!”
郭照忽然在路上勒紧缰绳,惹得身后一阵叫骂。
“没长眼啊!忽然停什么车啊!”
“就是,有病吧!”
“……”
“抱歉抱歉,我师父这就走!”
小五起身朝着身后施礼,接着碰了碰郭照的缰绳:“师父,咱们还是走着说!”
郭照这才抖了抖缰绳,重新驱马奔驰,却始终心不在焉:“廷尉张汤这小儿,定是中饱私囊没错,不日我定抽时机将此事禀明陛下!不能让那小人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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