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百一十三章 海贸之会 暗潮汹涌
海贸会的告示贴出第三天，崂山湾已是另一番景象。
往日空旷的海滩上，临时搭建的棚屋连成一片，来自江南的绸缎、闽地的茶叶、北地的皮毛、岭南的香料……各色货物堆积如山。商贾们操着不同口音讨价还价，伙计们忙着搬运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与各种货物混杂的奇特气味。
市舶司新建的码头旁，停泊着大小数十艘商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艘三桅广船，来自吴郡顾氏商号——正是顾昭家族的产业。船主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韩继在张浒陪同下巡视，连忙上前行礼。
“草民顾成，参见殿下。”
韩继摆手示意免礼：“顾氏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海上可还太平？”
“托殿下洪福，一路顺风。”顾成笑道，“只是听闻青州近来海匪猖獗，不免有些担心。不过看到水师战船巡航，心里就踏实了。”
张浒在一旁道：“顾船主放心，‘破浪’‘擎涛’两舰今日起专门护航会期船只。凡进出港商船，皆有水师快艇引航。”
正说着，一艘挂着“赵”字旗的快船驶入海湾。船刚靠岸，赵符便跳下船板，风尘仆仆赶来。
“殿下！”赵符行礼，“兵部拨付的第一批军械已运到莱州，末将已验收完毕。强弩百张，箭矢五千，拍竿二十具，皆已入库。”
韩继点头：“正好，明日海贸会开市，水师要在海湾外举行演武，震慑宵小。这些新器械，正好派上用场。”
“演武？”赵符眼睛一亮，“末将请令操演！”
“准。”韩继转向张浒，“靖海侯，你在南海常以演武威慑海寇，此次就由你总筹。要让所有人看到——在这片海上，朝廷说了算。”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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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那座深宅大院内，气氛却与海湾的热闹截然相反。
密室里，胖商人刘万金擦着额头的汗：“顾家、赵家都来了，还有江南三大商号……这阵势，晋王是真要动真格的。”
瘦高个盐商马朝宗冷笑：“来得越多越好。明日开市，海湾里至少会有五十艘商船，上千号人。到时候若出点乱子……看晋王如何收场。”
主位上的老者，青州最大的渔行东主孙老太爷缓缓睁开眼：“安排妥了？”
“妥了。”马朝宗低声道，“鬼牙礁那边埋伏了八艘快船，都是亡命徒。明日巳时，趁海湾最热闹时，他们会扮成海盗突袭，专抢顾家、赵家这些大商号的船。只要得手，那些商人必会恐慌，谁还敢再来青州贸易？”
孙老太爷沉吟：“晋王有水师护卫，能得手？”
“护卫舰只有两艘，还要分兵巡弋。我们的人熟悉水道，打了就走，他们追不上。”马朝宗眼中闪过狠色，“就算被追上几艘……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刘万金还是有些担忧：“可万一查到我们……”
“查？”孙老太爷笑了，“海盗劫掠，与我等何干？我们也是‘受害’的商户——明日我的三条货船也会在湾内，到时‘不幸’被劫，损失惨重。晋王若查，我等还要向他讨说法呢。”
密室中响起几声低笑。
窗外，夜色渐浓。海风穿过庭院，吹得廊下灯笼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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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辰时正。
崂山湾鼓声震天。市舶司新建的了望台上，三面大旗同时升起——晋王旗、靖海侯旗、市舶司旗。海湾内，所有商船鸣笛响应，声震海天。
韩继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俯瞰海湾。张浒、顾昭、赵符、李恪等官员分立两侧。台下，数百商贾、渔民、工匠翘首以望。
“海贸会，开市！”司礼官高唱。
鼓声再起，海湾内外一片欢腾。商船开始交易，码头上货物装卸如流。更远处，水师“破浪”“擎涛”两舰驶出港湾，在海湾入口处列阵，开始演武。
强弩齐射，箭矢如蝗，百步外的标靶瞬间被射成刺猬。拍竿演练，巨大的木杆横扫海面，激起丈高浪花。水师士卒演练接舷战，刀光闪烁，喊杀震天。
观者无不震撼。商贾们看得心惊肉跳，却也暗自庆幸——有这样强悍的水师护卫，海上安全确有保障。
巳时三刻，演武进入高潮。
就在此时，了望塔上突然响起急促的警钟声！
“东北方向！发现不明船队！八艘快船，直扑海湾！”
张浒脸色一变，立刻下令：“‘破浪’‘擎涛’转向迎敌！各商船速速靠岸！”
海湾内顿时一片混乱。商船争相靠岸，码头拥堵不堪。有些小船来不及靠岸，慌不择路，险些相撞。
韩继举目望去，只见东北海面上，八艘黑色快船如箭般驶来，船头站着蒙面黑衣人，手持弓弩刀斧，杀气腾腾。
“果然是今日动手。”韩继冷笑，“靖海侯，按计划行事。”
“是！”
张浒挥动令旗。看似混乱的海湾内，突然有十余艘看似商船的小船调转船头，露出船舷上的弩机——那是水师伪装的伏兵！
同时，“破浪”“擎涛”并未直冲敌船，而是分左右包抄，封死了海盗船的退路。
海盗船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攻势一滞。为首那艘船上的蒙面头目挥舞长刀，嘶声下令：“冲进去！抢了顾家的船就走！”
八艘海盗船加速冲向一艘三桅广船——正是顾氏商号那艘。
眼看就要接舷，广船船舷突然掀起一排挡板，露出二十张强弩。船楼上，顾昭一身劲装，挽弓搭箭。
“放！”
箭雨倾泻。冲在最前的两艘海盗船瞬间被射成筛子，船上黑衣人惨叫落水。其余海盗船大惊，欲转向逃离，却已被水师伏兵团团围住。
“一个不留！”张浒厉喝。
水师战船如狼群扑食，弩箭、拍竿、火攻齐上。海盗船虽快，但在有备而来的围剿下，毫无还手之力。不到一刻钟，八艘海盗船六艘被焚毁击沉，两艘被俘。
海湾内，商贾们从最初的惊恐转为震撼，继而爆发出欢呼。
“水师威武！”
“晋王殿下神机妙算！”
高台上，韩继却面色凝重。他看向张浒：“留活口了吗？”
张浒点头：“俘获二十三人，已押上岸。”
“立刻审讯。本王要在一刻钟内知道，是谁指使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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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设立的审讯营帐内，血腥气弥漫。
被俘的海盗头目是个独眼汉子，浑身是血，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张浒亲自审问，各种刑具用遍，那人竟硬气得很。
“是条汉子。”张浒擦了擦手上的血，“可惜跟错了人。”
韩继走进营帐，示意张浒退下。他走到那独眼汉子面前，缓缓道：“你不说，本王也知道是谁。孙老太爷，马朝宗，刘万金……还有三个县尉、一个水师哨长，对吗？”
独眼汉子瞳孔一缩。
“你以为你们做得隐秘？”韩继冷笑，“从你们第一次在鬼牙礁袭击税吏，本王的人就已经盯上你们了。孙家的三条货船今日根本就没装货，空船停在湾内，等着‘被劫’好演戏——对不对？”
独眼汉子额头渗出冷汗。
“你硬气，是条汉子。但你想想，你为他们卖命，他们可曾想过你的死活？”韩继俯身，低声道，“今日若你们得手，孙家会给你们分赃；若失败，你们就是替死鬼。现在你被抓了，他们会救你吗？不会。他们只会想法子灭你的口。”
独眼汉子嘴唇颤抖。
“本王给你个机会。”韩继直起身，“指认主谋，供出同党。本王保你不死，还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和你的兄弟远走高飞。否则……”他顿了顿，“谋逆大罪，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如重锤砸下。独眼汉子终于崩溃，嘶声道：“我说！我都说！是孙老太爷……还有马朝宗、刘万金……他们许我们事成之后每人五百贯……水师哨长孙彪是我堂兄，是他提供巡逻路线……”
供词如流水般涌出。不仅是这次袭击，还有之前鬼牙礁税吏遇害案，甚至三年前几起商船被劫案，一一招认。
韩继走出营帐时，面色如霜。
“殿下，”张浒迎上来，“供词确凿，是否立即抓人？”
“抓。”韩继斩钉截铁，“孙家、马家、刘家，一个不留。水师哨长孙彪，就地正法。青州太守李恪……”
他顿了顿：“先控制起来，待查清他与此事有无牵连，再做处置。”
“是！”
张浒转身欲走，韩继又叫住他：“等等。抓人要快，但要留个口子——让孙老太爷‘逃’出去。”
张浒一愣，随即明白：“殿下是要……”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韩继望向大海，“孙家在青州盘踞三代，根深蒂固。光抓一个孙老太爷不够，要把他背后的根，全挖出来。”
“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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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青州震动。
水师官兵冲入孙家大宅时，孙老太爷正在佛堂诵经。见到官兵，他长叹一声，放下念珠：“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奇怪的是，官兵并未立刻抓他，而是“疏忽”地留了个后门缺口。孙老太爷在几个忠仆掩护下，趁乱逃脱，直奔城南一处秘密码头——那里有艘快船，随时准备出海。
“去对马岛。”孙老太爷对船夫道，“我在那里存了十万贯，够我们东山再起。”
快船驶出码头，向深海而去。孙老太爷站在船头，回望渐行渐远的青州海岸，眼中闪过怨毒：“韩继……今日之辱，老夫必加倍奉还！”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后十里外，一艘不起眼的渔船上，麦风司的暗探正用千里镜牢牢盯着他。
更不知道，对马岛那边，张浒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海上，夕阳如血。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血色残阳下，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已从青州海岸，移向了那片更遥远的、名为“倭国”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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