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混沌初现，一剑归墟
静。
绝对的静。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声、骨碎声、法术爆鸣声，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扼住，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敌我，都死死钉在寒潭洞口那道突然出现的灰色身影上。
他就站在那里，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与周围弥漫的死气、溃散的灵光、乃至这方血腥的夜色，都格格不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既包容万物又仿佛终焉尽头的矛盾意蕴，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水波般无声扩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没有狂暴的力量宣泄，但所有感应到他气息的存在，心头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本能的悸动——敬畏、恐惧、迷惑、贪婪……复杂难言。
离尘宗弟子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本该冰封濒死、此刻却完好无损、甚至气质大变的身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马……马长老？”有弟子难以置信地喃喃。
“他的气息……好奇怪……”
陆清源一剑逼退缠斗的三道黑影，气喘吁吁地望向洞口，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惊疑取代。他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小伟，与之前截然不同了！那股力量……圆融、内敛，却又本质高得可怕！
素心与冥骸的对抗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瞬间停滞。冰晶壁与漆黑能量球依旧在无声湮灭，但两人的注意力都已大半转移到小伟身上。
素心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能感觉到，小伟体内那股原本狂暴冲突的力量，此刻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却隐隐感到心悸的、浑然一体的全新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机……蓬勃而稳固，远超受伤之前！这简直是奇迹！
而冥骸，那破烂黑袍下的“面孔”仿佛扭曲了一下，空洞眼眶中的幽绿魂火疯狂跳动，散发出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贪婪与狂喜意念！
“混沌道体……初成！归墟之基！完美……太完美了！吞噬了你……我必能恢复全盛，甚至更进一步！挣脱这该死的泥潭！”
它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暂时放弃了对素心的压制，那只空闲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箕张，隔空朝着小伟狠狠一抓！
“幽冥——噬魂爪！”
一只纯粹由浓郁死气与怨念凝聚而成、大如房屋的苍白鬼爪，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小伟头顶，带着冻结灵魂、吞噬生机的恐怖威势，当头罩落！爪风未至，下方地面已迅速凝结出一层灰黑色的冰霜，草木瞬间化为飞灰！
这一爪的威能，远超之前对付普通弟子的任何攻击，显然冥骸一出手就是杀招，势要将小伟这个“大补之物”一举擒拿！
“小心！”陆清源和素心几乎同时惊呼，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筑基巅峰修士都色变的恐怖一击，小伟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左眼深处，一点混沌微光悄然亮起；右眼之中，则倒映着深邃的空寂。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那遮天蔽日抓下的幽冥鬼爪，随意地……一点。
指尖处，一点灰蒙蒙、毫不起眼的光点悄然浮现。
那光点极小，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当它出现的瞬间，整个天地似乎都微微一暗！仿佛周围所有的光线、声音、能量，都被那一点微光隐隐吸收、吞噬！
幽冥鬼爪抓落的速度，在触及那灰蒙光点周围三寸范围时，骤然变得极其缓慢，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潭！爪上凝聚的浓郁死气与怨念，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开始迅速消融、瓦解、湮灭！
不是被净化，不是被击散，而是仿佛被那灰蒙光点直接“归化”、“抹除”，从存在的层面被悄然抹去了一部分！
“什么？！”冥骸的意念中充满了惊骇！它感觉到自己与那部分死气怨念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湮灭！这怎么可能？它的力量本质已是死寂归墟的极高层次，什么东西能直接湮灭它的力量本源？
还没等它想明白——
小伟指尖那点灰蒙光点，轻轻向前一送。
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巨大的幽冥鬼爪掌心。
下一刻——
嗡！
一股奇异的、并非爆炸的湮灭波动，以光点没入处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鬼爪！
无声无息间，那威势惊人的幽冥鬼爪，从掌心开始，迅速“褪色”、崩解、化作最基本的灰色粒子，然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从头到尾，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能量冲击的余波，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绝对的“抹除”。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无论是离尘宗弟子，还是残存的骨兽尸鬼，甚至连空中的陆清源和那三道黑影，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
筑基巅峰冥骸的全力一击，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点没了？
素心瞳孔微缩，冰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她看得比旁人更清楚，那不是简单的力量抵消或净化，那是一种更加接近“法则”层面的湮灭！是混沌归墟之力的初步展现！这小子，在冰封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力量雏形！
冥骸更是如遭雷击，破烂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意念层面的剧烈波动）。它死死“盯”着小伟，贪婪依旧，却更多了一丝无法置信的惊惧。
“归墟……真正的归墟之力？！你……你怎么可能掌握？！你明明只是个初成道体的蝼蚁！”
小伟缓缓放下手指，目光平静地看向空中的冥骸。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感：
“看来，你就是黑泥渊里爬出来的东西了。多谢款待，那些死气和怨念……味道不错。”
他竟是将刚才幽冥鬼爪的力量，当成了“补品”？
冥骸气得（如果它能气的话）魂火乱颤，暴怒的意念如同风暴：“狂妄！就算你初掌归墟皮毛，今日也要成为本座的踏脚石！给我杀了他！”
最后一句，是对下方所有骨兽尸鬼，以及那三道黑影下达的命令！
呜——！
凄厉的笛声（意念冲击）再次响起！所有骨兽尸鬼眼眶中的鬼火骤然变得疯狂猩红，发出震天的嘶吼，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不顾一切地朝着小伟所在的位置涌来！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寒潭洞口那个散发着诱人又危险气息的“猎物”！
那三道与陆清源缠斗的黑影也立刻放弃对手，化作三道扭曲的黑色烟柱，从三个刁钻的角度，携带着凌厉的幽冥鬼爪和腐蚀毒雾，直扑小伟！
陆清源大惊：“马小友当心！”想要拦截，却因距离和伤势，慢了一步。
面对这四面八方的绝杀合围，小伟的神色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汹涌而来的骨兽尸鬼潮，也没有看那三道凌厉的黑影。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空中的冥骸身上。
“看来，不先解决你，这些烦人的东西是停不下来了。”
他轻声自语，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脚下大地，无声无息地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脚印，脚印边缘，草木迅速枯萎、化为飞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剥夺了所有生机。
而他的身影，就在这一步踏出的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不，不是模糊，而是仿佛融入了周围的光线、空气、乃至……空间？
下一瞬，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了三道黑影中最前方那道的身前！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感知极限，仿佛进行了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那黑影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凝聚的幽冥鬼爪仓促拍出。
小伟不闪不避，只是伸出左手，手掌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混沌灰蒙与深邃黑暗的奇异光膜，轻轻迎了上去。
噗！
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能量爆裂。那威力不俗的幽冥鬼爪，在接触到混沌光膜的刹那，就如同泥牛入海，迅速消融、湮灭！而小伟的手掌，已然穿过溃散的鬼爪，轻飘飘地按在了那黑影的胸口。
“第一个。”
平静的话语落下。
那黑影浑身剧震，黑袍下的身体如同被泼了强酸的蜡烛，迅速融化、崩解，化作一缕缕灰黑色的烟气，然后被小伟掌心传来的吸力尽数吞噬、吸收，点滴不剩！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彻底消失！
另外两道黑影惊骇欲绝，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想要后退。
但小伟的速度更快！他身形再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左侧黑影身侧，右手食指再次点出，灰蒙蒙的光点一闪而逝，没入其头颅。
黑影身体一僵，随即从头颅开始，迅速化作飞灰消散。
最后一道黑影彻底胆寒，转身就欲化作黑烟遁走。
小伟没有追击，只是朝着它遁走的方向，遥遥一抓。
五指虚握。
前方数十丈的空间，仿佛骤然凝固！那化作黑烟遁走的黑影，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身形猛地一滞，显露出本体。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混沌归墟之力降临，如同磨盘般缓缓碾压而下。
“不——！”黑影发出凄厉的灵魂尖啸，拼命挣扎，却在几个呼吸间，被硬生生碾碎、湮灭，化为最精纯的幽冥死气，然后被小伟隔空摄来，吸入掌心，化作自身力量微不足道的一丝补充。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小伟踏步、瞬移、出手，到三名筑基后期的幽冥道（或类似）黑影被轻描淡写地抹杀、吞噬，总共不过五六个呼吸！
下方汹涌而来的骨兽尸鬼潮，甚至还没冲到寒潭洞口！
空中的冥骸，意念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这是什么怪物？！这种力量运用方式，这种对幽冥死气的绝对克制与吞噬……简直就像是它的天敌！
而离尘宗众人，早已看得心神摇曳，目瞪口呆。陆清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尽是震撼。他知道马鸣身上有秘密，实力不凡，但眼前这种举手投足间湮灭强敌的姿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这真的是那个几天前还重伤濒死的年轻人吗？
素心的目光则更加深邃。她看到的不只是力量的碾压，更是小伟对自身力量那种举重若轻、圆融如意的掌控。这种掌控力，绝非一朝一夕可得，必然是在冰封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砺与蜕变。
“现在，轮到你了。”小伟解决掉三道黑影，这才缓缓转身，目光再次锁定空中的冥骸。他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开胃菜，味道一般。希望你这个正主，能稍微耐嚼一点。”
冥骸暴怒，周身死气疯狂涌动，破烂的黑袍猎猎作响：“小辈！休得猖狂！本座倒要看看，你这初成的道体，能支撑多久！”
它双手齐出，口中念念有词（意念吟唱），身下的瘴气剧烈翻滚，无数怨魂厉魄的虚影在其中挣扎哀嚎，迅速凝聚成九条狰狞可怖、完全由魂体和死气构成的幽冥鬼龙！每一条鬼龙都散发着接近筑基巅峰的恐怖波动，张牙舞爪，带着凄厉的鬼哭神嚎，朝着小伟扑杀而来！
九龙齐出，鬼哭盈野！这是冥骸压箱底的杀招之一，威力远超之前的幽冥噬魂爪！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攻击，小伟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
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虚抱，如同怀抱乾坤。丹田之内，两枚混沌碎片光芒流转，与他新生的、圆融一体的混沌归墟之力完美共鸣。
“混沌初开，万法归墟。”
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某种大道韵律。
随着他的话音，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间，光线骤然黯淡下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暗所笼罩。空气、灵气、乃至弥漫的死气，都开始变得粘稠、迟滞，然后……缓缓向着他的双手之间汇聚、坍缩！
那九条扑杀而来的幽冥鬼龙，冲入这片灰暗区域后，速度骤降，身上的死气和魂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流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吞噬！
小伟双手之间的坍缩点，灰蒙蒙的光芒越来越盛，内部一点深邃的黑暗缓缓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力与湮灭气息！
“归墟……漩涡！”
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推！
那凝聚了方圆十丈内部分天地能量与死气的灰暗坍缩点，骤然化作一个直径丈许、不断旋转、中心漆黑如墨的混沌漩涡，逆冲而上，迎向九条幽冥鬼龙！
漩涡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吞噬，万物归寂！
九条鬼龙与混沌漩涡轰然相撞！
没有爆炸，只有无声而残酷的湮灭与吞噬！
鬼龙身上的死气、魂体，如同飞蛾扑火般被漩涡疯狂吸入、绞碎、湮灭！漩涡自身也在鬼龙的冲击下微微震颤，但旋转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吸力越来越强！
仅仅三息！
第一条鬼龙哀嚎着被彻底吸入漩涡，湮灭无踪！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当第七条鬼龙被吞噬时，混沌漩涡已经膨胀到三丈大小，旋转如飓风，中心的黑暗仿佛连通着无尽虚空！
冥骸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它有魂的话），它感觉到自己与剩余鬼龙的联系正在被快速切断，那漩涡中传来的归墟湮灭之意，让它这死寂之体都感到发自本能的恐惧！
“逃！”它再也顾不上颜面和贪婪，剩余的破烂黑袍猛地炸开，化作一团浓郁到极致的黑烟，裹挟着它那苍白的身躯，朝着黑风岭深处亡命飞遁！
“想走？”小伟眼神一冷，正要追击。
“剩下的，交给我。”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直蓄势待发的素心，终于动了！
她身影一闪，已拦在冥骸遁逃的前方。身后冰晶月轮光芒大放，清冷的月华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冻结了前方大片空间！
“玄女道——冰魄·永冻之域！”
极致的寒意爆发，将冥骸所化的黑烟连同周围的空间，瞬间冻结成一个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蓝色牢笼！
冥骸在冰牢中疯狂挣扎，死气不断冲击冰壁，却难以迅速破开这蕴含着玄女道本源寒意的封锁。
而小伟的混沌漩涡，已然吞噬掉最后两条鬼龙，体积再次膨胀，带着碾碎一切的归墟之势，朝着被冰封的冥骸，缓缓压去！
前有冰魄牢笼，后有归墟漩涡。
冥骸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它发出绝望而怨毒的尖啸：“你们杀不死我！我的本体在黑泥渊！你们迟早……”
话音未落——
混沌漩涡与冰魄牢笼，同时触及了它的身躯！
极致的湮灭与极致的冰封，两种性质相反却同样霸道的力量，同时作用在它那由死气与怨念凝聚的躯体上！
嗤——咔——！
难以形容的诡异声响中，冥骸的身躯一半在迅速消融湮灭，另一半则被冻结成冰晶然后崩碎！
它的意念发出最后一声凄厉不甘的咆哮，随即彻底消散。
原地，只留下一小团精纯无比、却失去了活性与意识的漆黑死气本源，以及几块晶莹的碎冰。
小伟伸手一招，那团漆黑死气本源飞入他手中，被他体内混沌之力一卷，吞噬吸收，再次壮大了新生力量一丝。
素心也挥手收回了残余的寒意，那几块碎冰随之融化、蒸发。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随即，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下方的战场。
失去了冥骸的笛声指挥和威慑，那些原本疯狂进攻的骨兽尸鬼，此刻全都陷入了混乱。眼眶中的鬼火明灭不定，有的茫然原地打转，有的开始互相撕咬，更多的则是感受到了小伟身上那股令它们本能恐惧的归墟气息，开始缓缓向后退却。
离尘宗的弟子们，则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马长老威武！素心长老威武！”
“杀！把这些鬼东西赶出去！”
士气大振之下，离尘宗弟子在陆清源、李松年等人带领下，开始组织反击，追杀那些溃退的骨兽尸鬼。
小伟和素心没有再出手，只是悬浮在空中，静静地俯瞰着下方逐渐平息战火的战场。
残月西斜，天色将明。
一夜血战，终于告一段落。
但两人都知道，冥骸临死前的话并非虚言。它的“本体”还在黑泥渊。而黑泥渊深处，那口棺椁中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离尘宗的危机，只是暂时解除。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
小伟感受着体内圆融澎湃的新生力量，以及两枚温养后更加灵动的混沌碎片，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他需要时间，彻底熟悉和掌握这份蜕变后的力量。
也需要……弄清楚，黑泥渊的秘密，以及自己身上，到底还背负着什么。
素心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清冷的声音响起：“先回宗门，从长计议。”
小伟点头。
两人身形降落，朝着主峰方向飞去。
身后，是渐渐亮起的天光，以及一座虽然残破、却依旧顽强屹立、焕发着新生希望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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