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我，其实很渴望自由，也很希望自己有一个健康的妈妈，和别的同学一样，一个正常的妈妈。我陪妈妈去过很多能看她这种病的地方，甚至有一些是“神乎其神”的地方。但并未有什么改善。
姥姥每次提起妈妈，一方面说人的命天注定，一方面又很在意她。总是接济我们，因为妈妈没有工作，爸爸也只是工地上的一个普通人。在90年代中期，正是辞退大部分下岗工人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很不景气。
爸爸也是一个好人，即使妈妈有病，他是婚后才知道的，他也没有闹着和她离婚，他们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偏内向，爸爸只有喝完酒后，才会滔滔不绝的说很多很多话，他每次喝完酒都会哭，也许为了他自己，也许为了他的家，也许也是感叹自己命运的不公平吧。
我们可能当时都有着一个想法？
“我为什么没有一个正常的妈妈？”
“爸爸为什么没有一个正常的老婆？”
但生活不会因为思考而停下，也不会因谁的痛苦而放弃前进的步伐。太阳依旧会升起，落下，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循规蹈矩，也许默认的方式也是一种解脱。
记得有一次，我和妈妈去市场买菜。拎着菜临回家时，她忽感不适，她握紧我的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有来及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便抽起来了，她失去了意识瘫坐下去。一时间，周围围过来好多人，热心的阿姨掐着她的人中，询问幼年的我，我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了。其实不掐人中过两分钟也会好转的。过了大概2分钟，母亲不抽搐了，但是她进入了短暂的失忆状态，她眼神涣散，甚至有些痴态。又过了5分钟，她回过意识，围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开了，她窘迫的拉着我，往家赶。
母亲是可怜的，因为旁人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因为这种病不知道在什么条件下就会突然触发，来之前的几秒钟，她是有感觉的。
由于害怕出丑的原因，她越来越少出门了。她几乎没有朋友，唯一的来往就是几个兄弟姐妹和姥姥这些家里人了。
妈妈是家中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他们都对她很好，舅舅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两个阿姨也是。所以他们都很有钱，我们家是他们经常会送衣服，送吃的，送很多东西的对象。但其实我那时候的落差很大，也许当时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描述，只是知道我们家的状况和其他亲戚的状态真是天各一方。
除了周一到周五放学时，我能在外面玩一会，周六日我都在家陪着我的妈妈。表哥表姐和表妹都可以出去游玩时，我就站在窗户边眺望着，那种距离是那么近，但看着又那么远。
不过，还好。即使妈妈常年抽风，她的体力神态憔悴，但她从来没有打过我，甚至都没有骂过我。
爸爸赚的钱都给妈妈保管，她没有给我买过什么新衣服，或者零食，但同样也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但我们家几乎还是没什么钱，现在想想，可能爸爸当时的工资也只是维持个每月的吃喝吧。
二 妈妈的才气
姥姥说妈妈小时候是一个特别喜欢学习的人，别人课间出去玩，她就在教室里学习，别人晚上出去约上小伙伴去跳皮筋，她还是在屋里学习，这个学习的时间会持续一两个小时。对于那个年代的孩子来说，她真的算的上一个刻苦的孩子了，虽然她很刻苦但仍旧改变不了她学习差的样子。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到后期居然都留级了。从四年级留级到三年级，正好和她的妹妹到一个班去了。后来听姥姥说，班级的倒数第一是我妈妈，倒数第二是她的妹妹。姥姥对待子女的态度很宽纵，学习在他们那个年代并不是什么特别打紧的事。
直到偶然的一次机会，妈妈的才气才有机会尽显出来。姥姥说无意中发现妈妈唱歌很好听，还是那种听了几遍就马上会唱的人。要知道姥姥和姥爷都是五音不全的，有这么个会唱歌的，还特别好听的，真是十里八乡的新鲜事了。看到妈妈这么有天赋，姥姥专门送她学乐器，妈妈明明是一个学习倒数第一，理解力超级差劲的人，但是在枯燥繁杂的乐器前，她就像一个被激活的机器一样，短短数日，就能拉出一段曲子，连授课的老师，都惊呼奇迹。
在之后的传说，就更邪乎了，她其实当时只是学了二胡，但是其他的乐器，只要她摆弄几下，就可以运用自如了，什么手风琴，琵琶，笛子，小提琴，电子琴等等她都会。堪称当时那一片的音乐小天才。镇上如果有什么表演，都会让她去参加，真正一鸣惊人的时候还是那次农工友联欢。
姥姥说，那是姥爷单位举办的一场联欢会，工人们都坐在搭起的景棚下，一人一个小板凳，嗑着瓜子看着台上的节目。那时候还没有电视和收音机类的物品，人们娱乐的主要来源就是偶尔举行的联欢。
姥爷当时在厂里是个管物件的主任，平时为人比较爱开玩笑，也很随和，就是凡事比较抠，但爱节省并没有失去什么观众缘，反而在工人阶级中混的很好，那天节目中间有个环节是邀请台下的人来表演一个小节目，调动一下全厂的气氛，人群中就把姥爷推出去了。尽管姥爷极力的反抗，还是被推上台，姥爷尴尬极了。和他平时相处好的兄弟们，给他打着口哨，欢呼着，让他来一个。
姥爷扯着自己的衣角，恨不得一脑袋钻台柱子后面。恰在这时，她想起了能吹拉弹唱的妈妈。他朝着人群叫道：“我不会表演节目，但我们家有一个，你们先看着下一个节目，我回家把人给你们接来。”说完他便冲向台下，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
姥姥一边和几个孩子在家里吃着饭，一边看到满头大汗的姥爷，就问：“你们不是今天搞联欢，不回来吃饭吗？”
“他们非让我表演个节目，小华呢？在哪呢？”
“吃完了，在屋里呢。”
姥爷听完，就朝卧室走去。看到妈妈就说：“拿上你的琵琶跟我走。”
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姥爷拉了出去。
“这黑灯瞎火的，你路上慢点。”姥姥喊道。
“知道了”说完就骑上车驮着妈妈回去了。
妈妈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但她并不怯场，观众们紧盯着她。妈妈的手指轻轻律动，美妙的音弦像被施动了魔法一样，她唱着歌，歌声悦耳至极，她弹着乐器，弦音荡漾。人们从起初的观望到默默的称赞，无不称奇。待到一曲完毕后，人们的掌声齐齐震响。他们看着台上稚嫩的孩子喊道：“再来一个！”给予最大的肯定。
妈妈看着姥爷，姥爷也倍感荣耀说道：“再唱一个吧。”
又一曲过后，掌声齐鸣，这次，妈妈真的出名了。她的歌声是那样的动人，她的琴声也是那样的美妙。二者合一，把整个会场的气氛点缀的更加浓郁。
在这次表演之后，妈妈破例被召到了文工团，她成了最小的一个孩子。她的才气很受厂里的重视，到处有表演都会带上她。她也通常会作为一个压轴之人最后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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