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当时备受讨论。
尤其网络上，各种铺天盖地的推测与谣言，某些蹭热度的直播达人更加毫无底线诋毁、辱骂、编造柳轻彤的事件，以此吸引流量。
反正人死了，不可能出来反驳，主播们达到目的，哪怕事后警方出来辟谣或警告，他们也无所谓，随便找借口推卸责任、装可怜。
因此，作为这一届枫叶理工大学的新生，作为柳轻彤的学妹。
洛蝶想知道真相。
目前来看，死后的柳轻彤一副人畜无害胆小样，生前不太可能是坏人，网上的消息十有八九属于谣言。
何况能与死者对话，这在以前，洛蝶不敢想象，三观逐渐动摇。
“我......”柳轻彤张嘴，继而沉默，大概过了七八秒，才咬紧红唇委屈告知，“我是自杀的。”
洛蝶一怔，惊愕追问：
“真是自杀？警方调查的没错？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
“我听教师谈论过，说你积极乐观，人美心善，学习优越，大三还被保研，未来前途无限。”
旁边的严凡轻微摇头，道：
“我猜，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你被谁威胁或逼迫，走投无路之下自杀，二是遭遇困境，心生绝望，选择了自杀。”
客厅的灯光明亮，徐徐凉风从窗外吹拂而入。
柳轻彤低着脑袋，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胸前，酝酿半天，自嘲一笑：
“都说我乐观积极，说我是乖孩子，可谁又知道，虽然我是一个爱笑的人，但我不是一个开心的人，爸妈从小教导我，要听话才有糖吃，听话的孩子才惹人喜爱，事实上，我活的挺压抑、挺自卑。”
“高考前一天，爸妈离婚，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我哭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参加高考，预料之中的发挥失常，没能考起上京的大学，最终就读当地的枫叶理工大学。”
“我很努力，真的很努力！我尽可能表现得随和与优秀，不去得罪谁，不主动接触谁，只想安静读完大学，然而，那天夜晚......”
说到这，柳轻彤情绪剧烈波动，一双黑眸泛起血光，自身磁场影响周边环境，屋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房门吱吱作响，浴室的镜面涌动血雾。
由此可见，她怨气不浅，一般的怨灵可无法影响环境。
“好冷！”洛蝶感受到刺骨寒意，蜷缩娇躯在干爹身边。
严凡右手食指轻敲桌面，暖风拂过，一切诡异烟消云散。
微弱的温暖让柳轻彤恢复理智，依旧低着头，歉意道：
“对不起，我无法控制，每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愤怒。”
“学，学姐，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洛蝶壮着胆子问。
相比女孩的好奇，严凡对柳轻彤的遭遇兴致不大，一边思索“外神”与“五年后”的潜在危险，一边默默倾听，控制局面。
回忆过往，柳轻彤语气颤抖，坦言道：
“那天夜晚，我在家复习功课，谁知，喝醉的赵忠来到我家。”
“他是我妈妈的男朋友，相处了一年，两人有结婚的打算。”
“那晚，妈妈在公司加班，赵忠醉醺醺，翻箱倒柜半天，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猜，大概率在找钱吧，反正弄得家里一团乱。我听见动静，走出卧室看了眼，他竟然冲过来就扑倒我，想侵犯我。”
“我给了他一脚，吓得退回卧室......”
深呼吸，柳轻彤表情苦涩，“我当时害怕极了，拿起剪刀威胁他别靠近，可一个喝醉的人，最听不得威胁的话，他掐住我脖子，对我各种辱骂，无路可逃之下，我自杀了。”
“可笑吧。”
“我的本能反应不是杀死他，而是用剪刀贯穿自己的心脏。”
柳轻彤微微抬起脑袋，右手捂住胸口，加重语气，“要是我勇敢一点，胆大一点，也许......就不会死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可怜的丫头，“善良”二字摧毁了自己......严凡心里中肯评价。
“禽兽！”洛蝶义愤填膺骂了句，同为女孩，更能感同身受。
柳轻彤见严凡无动于衷，也没有表现出敌意，暗自松了口气，刚才一直担心这位神秘大佬一言不合就灭了自己。
想了想，她继续陈述，“我死后，灵魂困在这里。”
“我了解不多，警方确实来调查过，听他们的谈论，似乎赵忠洗脱了嫌疑，我妈妈案发后半年就搬家了。”
“据我所知，赵忠是一家酒吧的老板，不算有钱，可人脉广。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却无能为力，到现在，又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哦？”严凡稍微正视女孩，试探问，“你不想复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你害死一个人，成为恶灵，便可以离开这里。”
复仇，吗？柳轻彤眼眸动摇。
“我做不到！”她后退两步，哭泣着说，“我承认，我不是高尚或大度的人，想复仇，想亲手杀了他，可如果复仇的代价是伤害与我毫无关联的无辜者，我没有勇气，更不想成为丑陋的恶灵。”
严凡盯着女孩的双眼，突地露出笑意：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跨越知道和做到的鸿沟，你知道伤害无辜的人不对，这些年也做到了，很难得。正常情况，怨灵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与行为，你属于比较特殊的怨灵。”
“啊？谢谢。”柳轻彤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应。
严凡抽出洛蝶抱紧的手臂，“丫头，我见你的书房挺多书，借我看一遍，你早点休息。”
旋即，他走向书房。
洛蝶先是呆愣两秒，接着赶忙出声，“干爹，这就不管了？我以为你要帮柳学姐，况且，我今晚不敢一个人睡，要不......”
严凡驻足，回头，哑然失笑，“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你也别想着我陪你睡，好歹十八岁的大姑娘，会害怕灵魂？”
谁说要你陪我睡，今晚一起待在客厅聊天不行吗？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洛蝶腹诽吐槽，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
她挺胸抬头，一本正经反驳，“我不是害怕，是......是对未知的敬畏，我胆子可大了，密室逃脱、剧本杀轻松拿捏，经常大半夜独自看恐怖电影，关灯看那种，哼哼！”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严凡收回视线，迈步进入书房，关上门。
氛围瞬间变得沉静。
洛蝶表面淡定自若，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那啥，好冷，我去穿件衣服，学姐，你随意。”
话音一落，洛蝶撒腿就跑回主卧，锁紧房门，一头钻入被褥，嘴里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柳轻彤蹑手蹑脚靠近书房，无视物理地形，穿过木门。
此时，身穿白大褂、黑发褐眸、样貌俊朗的严凡端坐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重生职场女强人，收购公司，走向人生巅峰》的书籍。
一目十行，严凡看得摇头。
“洛蝶这丫头，喜欢看这种离谱的书？”
“女孩子嘛，我也喜欢看。”柳轻彤走近，双手背在身后，眼角泪痣醒目，甜甜一笑，“男生我不知道，对于我们女生，看小说是为了找乐子，而不是为了照镜子。”
“虽然小说描写不真实，不符合逻辑，但毋庸置疑的爽，有时候我会幻想，假设成为书中的女主，那该多好。”
严凡合拢书籍，口吻幽默道：
“格局小了，你应该幻想成为造物主，全知全能，野心嘛，往大了说。”
“野心？”柳轻彤眸光闪动，表达不同看法，“我爸告诉我，太有野心的女孩，就像那些偶像剧的女二号，永远无法成为女主，那些女主从来都是纯良无害、不争不抢的圣母。”
后仰伸了一个懒腰，严凡没接话，又拿起一本《经济管理》书籍。
柳轻彤眨了眨眼睛，“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看见你消灭恶灵的时候，我害怕得要死，呃，虽说我已经死了。”
自我吐槽一句，她拽着自己的麻花辫子，“我发现，你给我一种平易近人、却遥不可及的感觉，挺好奇，你是怎样的人。”
侧耳倾听，严凡噙着笑意。
到了他这种境界，大风大浪司空见惯，真正能拨动心弦或情绪的事物极少，也就“外神”和同级别的几尊存在令他重视。
“有些事情，还是永远成为谜团比较安全，好奇心害死猫。”
严凡快速看完第一页，翻页后，低声开导，“如果现阶段感到迷茫，就不要去想太多，问问自己的心，对自己有个明确定位。”
“你是谁？你要什么？你想去哪里？问明白，坦然前行即可。”
女孩低着脑袋，沉默无言。
严凡再次合拢书籍，有些失望，都不是想要看的书。
“想不通也没关系，我们聊会，跟我讲讲历史方面的文献记载。”
历史？柳轻彤疑惑，脑海快速组织语言，“我历史成绩不好，高中时期100的满分，只能考97分，忘记了许多内容。”
“根据记载，自尧舜时到夏商......”
翌日清晨。
洛蝶打着哈欠走出主卧，黑眼圈醒目，整晚未眠，一直在闺蜜群里聊天，以此分散恐惧感。
“干爹，早。”
她看见严凡坐在沙发上，应该也一夜未眠，可精气神十足。
绕绕凌乱的长发，洛蝶压低嗓音问，“学姐呢？”
“找我？”
不知何时，柳轻彤站在洛蝶身后，轻拍肩膀，微微一笑很倾城。
“我！擦！”洛蝶顿时睡意全无，吓得跳起，连忙拉开距离，大口喘气，“学姐，别吓我，哪怕我能接受灵魂的存在，可你走路出点声音好不好？”
缓了口气，洛蝶接杯温热水，一饮而尽，心情舒畅不少，提议道：
“干爹，今天国庆，要不要去乐园玩？”
“乐园？”严凡放下手中书籍，“游乐园吗？”
“嗯嗯！”洛蝶连连点头，笑嘻嘻讲，“原本她们约我今天去，之前考虑到你还在医院，拒绝了。现在你醒了，不用继续交住院费，金钱方面充足，带你好吃好喝好玩两三天，问题不大。”
游乐园，或许也不错......通过柳轻彤的描述，当下的世界与三亿年前的文明截然不同，人类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人，科技正在高速发展，神灵成为传说......我必须先融入这个时代，再规划一番，安全、无污染的情况下走“暗夜”的成神路......严凡思绪万千，点头表示同意。
“你要去吗？”
“我？”柳轻彤用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睛，“我可以去？”
“可以。”严凡简单两个字回答。
七年了，从未离开过这里的柳轻彤陷入纠结。
她向往光明，也害怕光明，更担心世界变得陌生。
她从白色连衣裙的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
“正面就去，反面不去。”
绵言细语后，柳轻彤拇指顶着硬币。
当的一声，硬币被弹起，在空中快速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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