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力垂下眼睑，似又想起什么，扯着程不羡的衣袖道：“还有……殿下，望你寻了人暗中将她安全送离。”
程不羡难掩不快：“将来既是仇敌，如今你还关心她作何？”
祝絮阳一笑，低低道：“大约是要作死吧。”
程不羡还想说一句，便见怀里的人突然一头栽了过来。
“絮阳！”程不羡脸色大变，一把扣住了祝絮阳的脉搏，扭头道，“来人！”
药童进来见此，大惊失色道：“程大夫，谷主他……”
“去喊我爹！”
“是是……”
……
陆十念被程从崖牵到了前面。
燕娘早就找了一遍回到院中，看她的脸色也知道没发现什么，她也旁敲侧击问过药童，自然也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眼下药也已经配好，燕娘便想趁早回镇上去复命。
此刻见了陆十念，燕娘忙跑过来道：“十念妹妹你去哪里了，可叫我好找！”
陆十念还没开口，便听身侧之人垂目看来，蹙眉问：“你也叫十念？”
陆十念这才想起从前她的小字虽然除了家里人没有旁人叫，但程从崖是知道的。
她点头，深吸了口气小心问：“还有别人叫十念吗？”
程从崖脸上的笑容略收了些许，牵着陆十念的手也松开了。
陆十念愣了下，因为靖南王府乱臣贼子的骂名，程从崖他也在意吗？
燕娘已经过来拉住陆十念，小声道：“药我取了，我们快走吧，爹娘还等我们呢。”
陆十念莫名想起十年前她从幽州回梁州的路上顺道来过一趟药王谷，是想求程从崖去向先帝求情，她不信父王叛变，总要让先帝给个重审的机会啊！
年代久远，她有些记不清当时在屋内和程从崖都说了什么，记得当时他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可她清楚地记得他亲口说不信她父王会造反的！
却原来，早已避世多年的程从崖也在意这些，也要对靖南王府避嫌吗？
可是，她记事以来所有的记忆里，程从崖对她很好很好，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啊！
而且，他当时答应要去跟先帝求情的！
陆十念挣开了燕娘的手，不甘心问：“是因为您认识的那个十念，所以您连我也一起讨厌吗？明明您刚才不是这样的态度的。”
程从崖的脸色略严肃。
陆十念又道：“她……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十念妹妹，你……”燕娘还想来劝，却被陆十念一个眼神拦在了当场。
程从崖都活到这把年纪了，那些往事本不该拿出来说的，尤其还是对着一个孩子。可这一刻，他在看着面前这个孩子的眼睛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甚至他都觉得有点像当年的陆嫱。
他负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嗤声道：“倒没有惹我生气，但她负了犬子。”
“祖……祖师爷！”一个药童慌慌张张跑来，拐弯时还碰翻了一箩筐草药，他冲过来道，“请您去后头！”
程从崖意识到事情不妙，忙随着药童匆匆离去。
陆十念本能往前跟了一步便被无为拦住了，他道：“小妹妹，后边可去不得。”
燕娘趁机将人拉走：“走吧，我们真得回去了！”
陆十念整个人是懵的，程从崖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负了程不羡？
何时的事？
怎么负的？
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陆十念没看路，整个人绊倒在地上。
“小心！”燕娘将人扶起来，弯腰掸去她膝盖上的泥尘，抬眸问，“摔疼了吗？还好吧？”
陆十念愣愣摇头。
“那快走吧。”燕娘拉着人匆匆离去。
后面屋后，程不羡带着斗笠抱着双臂直视看着前头两人。
药童跟在他身后道：“打听了，那位燕娘姑娘身世清白，也不会功夫。”
程不羡见燕娘对待陆十念的态度，应该能排除公主受人挟持的情况，想必便是小公主想进药王谷，但碍于身份只好找燕娘来当挡箭牌。
既如此，他也便不跟了。
程不羡折身进了谷主房间，垂下的手有些微颤，祝絮阳今日情形未必会比十年前好多少。
十年前他能化险为夷，今日一定也能的，是吧，嫱嫱？
请保佑他。
程从崖的针扎到第八针，床上之人才微微有了一些知觉。
边上的药童忙端来药喂他，却是怎么也喂不进去。
药童急得不行：“祖师爷这……这不行啊，谷主他从昨儿个夜里开始就喂不进药，就算勉强喂进去一些没多久也全吐了，这……这可怎么好？”
药童快急哭，手腕被人拉住。
他定睛一看才见是谷主的手。
祝絮阳无力道：“我喝，师父，我得活着。”
程从崖扭头质问程不羡：“是谁下的手？”
程不羡沉着脸道：“应是晋王没错。”
程从崖愤然起身道：“权力更迭，不管多少年过去，那些人终究是一个德行！”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接着传来药童的声音：“祖师爷不好了，山下来了许多官兵！听说……听说是陛下亲临！”
什么？
程不羡和祝絮阳对视一眼！
程从崖脱口问：“陛下来作何？”他看了祝絮阳一眼，“都伤成这样，他还不放过你？”
程不羡和祝絮阳却明白，萧桓此番前来应该不是为他，是为了七公主，只是他们都没把之前小女孩的身份告诉程从崖罢了。
……
燕娘走得远了才小声道：“要找的人见着了吗？”
这一问才彻底令陆十念惊醒。
她登时才想起她来药王谷的目的。
程不羡和祝絮阳都没有回来……
那便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燕娘只觉得身边的人突然变得双手冰凉，她吃惊低头：“怎么了？”
正问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接着，药王谷众人步履匆匆朝出口走去。
燕娘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来抓她们的，便拉着陆十念便往外跑。
陆十念还在想着祝絮阳和程不羡的事，突然，一声“小七”传来。
她本能抬头，赫然见药王谷外乌压压一众禁军把守着，梁策安低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萧桓大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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