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宝庆公主一脚把朝廷命官踹吐血的事已传遍了朝野上下，幸亏是公主，否则那些朝堂上的老臣只怕是争先恐后要弹劾她了。
“陛、陛下！”啾啾转身刚好见萧桓进了院子，忙跪下行礼。
那场战事之后，记不清陛下有多久没有单独来过七公主的院子了，大多时候都是在懿宁宫的正殿同七公主见上一面，也是基本无话。
啾啾悄悄看了眼入内的萧桓，连朝服都没换下，看来是下了朝匆匆来的，是来训七公主的吗？
啾啾想跟进去，却见原本在里面伺候的阿徊也被遣了出来。
“阿徊姐姐。”啾啾一脸紧张。
阿徊拦住她，示意她退下，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无事的。”
……
萧桓进去时陆十念正在用早膳，她的胃口倒是丝毫没有受影响。
萧桓上前在她对面坐下，让人添了副碗筷吃了两口，道：“厨子做的不错。”
陆十念嗤笑一声道：“您这一大早不是专程来陪我用膳的吧？我倒是不知父皇何时成了这般惜才的人了？”
萧桓望着她道：“父皇一直都很惜才。”
陆十念笑了笑：“那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七。”萧桓叹了口气问，“为何要动手？”
她毫不避讳道：“他对六哥出言不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照样打他。”
萧桓微窒，这些年，祝絮阳就像是她的逆鳞，触之可怒，是连他都碰不得的禁地。
祝絮阳那小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却仍然会嫉妒他。
陆十念吃饱喝足，擦了擦嘴角又道：“他自己也说，不过一个寒门子弟，父皇实在爱才，好言安抚一阵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了，若想我去道歉就别想了。我怕我再见他会忍不住又动了手，届时他还有没有命就不知道了。”
她先前真是瞎了眼，会觉得赵楟神似六哥！
神似个鬼！
那目中无人的赵楟连六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萧桓放下碗筷，道：“让太子亲自去了。”
陆十念像是根本没听见，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子道：“我后日便要离京，今日过玉漱宫去陪陪姨母，父皇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她说完便要走。
“小七。”萧桓叫住她，“此去盛京山高路远，少则月余，多则一两月，你就没什么话要同父皇说的吗？”
陆十念转身坦然望着他，笑着问：“父皇想让我说什么，我都能说给您听。”
他动了动唇，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我先去了。”
陆十念跨出门槛，闻得身后的人突然道：“不管你信不信，父皇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嗯。”她头也不回。
……
此时，城东仁安堂后厢房。
祝絮阳披着厚厚的裘氅坐在桌边道：“臣此次告假，想必户部那堆烂账又会搁置不查，有些人也正好赶着把一些账平了，所以林尚书必不会来催臣尽快回户部去。”他蓦然笑道，“昨夜林尚书就送了不少补品过来，特意嘱咐臣务必好好养病。”
坐在他面前的人跟着一笑，道：“可不是，昨夜还称病的人今早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户部了，他这一场病倒是巧得很。”
祝絮阳抿唇道：“太子殿下也会说笑。”
萧长涯抬眸看着面前之人略苍白的脸色，沉下声道：“你昨日下朝既已同我父皇陈情要前往梁州，何苦去惹我七妹妹？”
祝絮阳低头闷咳两声，道：“这样一来，朝野上下都知道臣是真的需要闭门养病，便不会有人疑心臣会离京，上京一干人等放松警惕，忙于平账，梁州那边的事也能好查一些。”
萧长涯蹙眉道：“赵侍郎打算何时走？”
“此时宜早不宜晚。”祝絮阳抬头道，“午后便出发。”
萧长涯诧异道：“今日就走？你的身体……”
“无碍的。”祝絮阳拢了拢裘氅，笑道，“七公主能有多大的力气，吃两贴药就好了，多谢殿下关怀。”
萧长涯起身不动声色将微开的窗户关上。
祝絮阳忙道：“臣这屋子怕有病气，殿下在此，还是开着点窗吧。”
他说着要起身，却被萧长涯摁住了肩。
萧长涯垂下眼睑道：“关着吧，别受凉。”他看了会儿，兀自笑道，“赵侍郎有时真的很像本宫一位故人，他身体不好，每每本宫同三弟去他住处，他总会命人将窗户打开些，说怕把病气过给我们。”
祝絮阳落下眼睫，片刻，才问：“臣此去梁州，陛下能准臣查到何种地步？”
萧长涯听出他的画外音，低声问：“你的意思是王琏背后或许还有人？”
祝絮阳没把长孙植的事一并上报，只说这一趟是去查梁州刺史王琏。但萧长涯不是个傻子，在他问出那句话时，大约已经想到了与王琏有姻亲关系的长孙府。
萧长涯沉默须臾，终是道：“赵侍郎且放开手去查，京中一切有本宫。”
祝絮阳浅笑道：“那臣心里有数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
释青推门入内，朝萧长涯行了礼道：“我们大人该吃药了。”
萧长涯点点头站起来，道：“那本宫先回去了。”
祝絮阳忙起身。
萧长涯想起什么，回头道：“不若本宫把澄砚留给你，有他在身边护卫本宫也能安心。”
祝絮阳婉拒道：“多谢殿下，澄砚乃殿下身边的人，突然离京怕会引起旁人注意，臣身边有陛下亲挑的侍卫，再说，人带多了也显眼。臣送殿下。”
“送就不必了。”萧长涯拦住他，他还想说点什么，犹豫片刻，只道，“先吃药吧。”
祝絮阳目送萧长涯出门，他呆呆看了他的背影良久，不自觉想笑，长涯啊，你将来会是个圣明的君主。
他一直都没有看错他。
“大人。”释青将药盏递给他，小声道，“已经不烫了，您慢点喝。”
祝絮阳低头喝药。
程不羡推门入内，之前因萧长涯在，祝絮阳不想让他同天家的人接触过度才嘱咐借口出门躲躲。
他让释青先去前面，道：“要我说你也是活该，你这是自己嫉妒自己呐？非要在七公主面前挑衅。”
祝絮阳直接呛了口汤药，咳嗽半天，才微喘着道：“如此一来，她便不会总想来接近我了。”
程不羡拍着他的背道：“呵，七公主当年有多看重你，如今便有多恨赵楟，只盼你日后见了她绕着点走，她一个女儿家这力道可不小。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希望跟你出城的侍卫懂得煎药。哎，要不，叔父随你去一趟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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