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絮阳的目光没有躲闪，就这样直直对上程不羡愤怒的眼睛，徐徐道：“程大哥不必问了，从我选择支你出去那一刻你就该明白的，我不可能说的。”
“你！”程不羡强压着打人的冲动，咬牙问，“我同她的关系，难道不够资格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
陆十念做了很多梦，零零碎碎，仿佛什么都联系不起来，她却也醒不过来。
祝絮阳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偶尔她梦呓，他便轻抚着她的手背，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如此反复，床上之人才终于安稳睡去。
程不羡站在桌边，一遍遍摩挲着手里的千魂，忍不住嗤笑一声：“怪我，我要是早些把心意告诉她就好了。”
祝絮阳心口略窒，勉强笑道：“你即便说了，她也会拒绝你的。”
“也许吧。”程不羡转身看着祝絮阳，“你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陆十念的呼吸清浅，祝絮阳圈住她手的手指却一点点收紧。
须臾之后，他才道：“不想知道。”
不是不想，是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萧桓，是萧桓啊！
在他找到那本古书，确定是萧桓逆天改命把陆十念重新拉回来之时，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当年萧桓与她之间的事祝絮阳无需打探他也知道，他们相爱过。
是太爱了吧，所以萧桓才要在杀光了陆家所有的人之后不惜承受天谴也要把她重新带回来，当女儿一样疼爱养在身边……
祝絮阳也明白了为什么萧桓对先皇后的感情明明不深却能这么宠爱七公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这一切，于陆十念来说太残忍了！
她会没办法面对自己深爱的人杀了她全家，更没办法面对这个人如今成为她的父亲用另一种方式爱着她。
祝絮阳咒骂一声一拳垂在床沿。
“絮阳？”程不羡上前，垂目问，“你怎么了？”
“程大哥……”祝絮阳回头看他道，“你之前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不是你不够资格知道，是没有必要，伤疤既然已经愈合，实在不必再揭开一次。”
他回头看着床上之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喃喃道，“十八年前我尚未有能力保护她，现在我要把她曾受到过的所有伤害都挡下。”
他愿以一己之力承受住她身上所有的秘密。
至死方休。
十念，不要怕，你想报的仇继续报，六哥会替你扛住所有的一切。
……
陆十念醒来已是翌日清晨，祝絮阳就趴在她床边。
“六哥……”
“嗯，醒了？”祝絮阳睡眠浅，一听到动静就立马睁开眼睛。
陆十念坐起来，皱眉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低声道：“你昨晚做梦了。”
陆十念愣了下，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问她是不是说梦话了？都说了些什么？
祝絮阳倒是什么也没问，起身道：“饿了吧，我给你去拿些吃的，你吃完休息下，午后我们便下山离开。”
陆十念还是有些呆，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才起身简单梳洗了下，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拼命地想她到底忘了什么……到底哪里有着缺口，但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程从崖不知道，程不羡也没听过……
若她有心上人，就算九哥不知道，那八姐姐一定也会知道，经常溜去靖南王府的程不羡没道理不知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是她离开梁州去幽州路上的事吗？
外面传来敲门声，陆十念以为是祝絮阳回来了，说了“请进”，没想到来的是程不羡。
他大约昨晚一夜没睡，眼圈都是黑的。
二人就这样遥遥对视，气氛有些沉。
“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事。”程不羡终于开了口。
陆十念忙道：“我没事，对、对不起。”
程不羡蹙眉道：“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当年的忘情水是我爹配的，若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帮你去拿解药，我……”
“程不羡！”祝絮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陆十念本能抬头，祝絮阳几乎是疾步冲进来的，连手上端着的白粥都洒在了手上，他仿佛不知道烫，上前搁在桌上就一把将陆十念往身后拉，他的胸膛抑制不住的起伏，“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凭什么要她想起来？她不需要去记那些忘记了的事！”
程不羡吃惊看着祝絮阳：“我只是……”
“你闭嘴！”祝絮阳拉过陆十念转身。
陆十念有些被他吓到了，此刻才觉出他拉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她脱口叫他：“六哥……”
“我不许……我不同意……”祝絮阳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那些是你前世的事了，你就算记起来了，那个人他、他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你记得他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要去看他，去跟他相认吗？若是这样……若是这样，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六哥我……”
“那个人若真的心里有你，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祝絮阳的口气软了些，带着哀求望着她：“你保证，你现在就跟我保证，这辈子都不要去想，不许有这个念头，好不好？”
陆十念震惊站在当场，她的确没有考虑到这点。
她终于道：“我答应你。”
祝絮阳长长舒了口气。
就这样很好，十念，过去一切譬如昨日死，此后经年六哥会护你。
……
饭后，无直便把祝絮阳要配的药取了来。
程不羡追至院门就拉住了陆十念的手：“你什么意思？让我留在药王谷？”
陆十念自嘲一笑，道：“你是程叔唯一的儿子，他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你。旁人不知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想你再去涉险。”
“你不想？”程不羡的脸色难看至极，“那絮阳呢？他行我就不行？”
陆十念看了眼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祝絮阳，道：“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同他有过命的交情，也是心意相通之人。”陆十念释然道，“他若出事，我能陪他去死，但是程不羡，我同你之间……你若有事，我没办法为你殉情，你懂吗？”
程不羡咬牙道：“可我们是朋友啊？我们之前不是都好好的！”
朋友之间她自以为付出的感情是可以对等的，可现在她都知道程不羡对她的心思了，怎么还能一样呢？
陆十念用力将手抽出来，忍住哽咽道：“程不羡，再见。”
“我……”程不羡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
陆十念已经头也不回离去，祝絮阳顺势牵住了她的手，程不羡迈出了一步之后再也迈不出第二步了。
一切仿佛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突然令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
一路离开药王谷，二人都没说话。
山路湿滑，祝絮阳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牵着陆十念的手，他嘱咐着她小心，时不时回头看看她。
“怎么老盯着我？”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陆十念问。
“六哥。”陆十念见他脸色不大好，小声道，“那件事我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
他望着她笑：“好。”
陆十念又郑重道：“真的，我没有问程谷主拿过解药，你若不信，可以搜身。”
他握紧她的手道：“六哥信，十念会不忍伤六哥心的，六哥知道。”
“嗯。”陆十念冲他笑了笑。
下一秒，祝絮阳见陆十念的脸色骤变，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前面看去。
祝絮阳本想要转身的瞬间，听萧桓的声音自身后药王谷入口传来：“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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