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峰边跟周周扯犊子，边在心里连连啧啧。
王屿在他心目中还停留在以前傻乎乎的时候。
今天突然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狡猾了。
不过也就自己在心里想想，他还没打算自取其辱。
不用想也知道王屿会说什么。
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坏顶仨好”，这种话那还不是张口就来。
王屿给出拙物斋主的两个方案，根本想都不用想。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会选一百零八万的精挑料。
王屿就是故意的。他也根本不怕对方看出来。
拙物斋主看了一眼精力被牵制的周周，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这种摆明了被敲诈的事也不好特意拎出来说。而且要是追着周周要说法，前面做的这些努力也都白费了。
拙物斋主愤恨的看了王屿一眼。咬牙说道：“既然局部挑选比整体打包价高出这么多，那傻子才选前者。我们打包。”
王屿微微一笑，“毕竟周周不是专门从事这行业的老板。所以这些筛选过的料子留给他，安置也是占用精力的问题。所以才会有这么优惠的打包价。”
不然最后，这些品质不怎么样的原石货尾还得自己这边接盘。
拙物斋主挥了挥手，冲伙计说道：“把刚才你选出来的那些尽可能多的摆上货架。其余的先安放进仓库。”
伙计应了一声，无条件服从老板的命令。
相比老板的情绪，他这个付出无效劳动的选料工具人倒是表现的很淡然。
向远峰见他们这边已经谈妥，放松了对周周注意力的牵制。
冲拙物斋主道：“老板果然财大气粗，这么快就谈妥了？”
周周则是看到工人们继续搬起那些挑剩的原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向远峰看着拙物斋主变幻的脸色，客串起了讲解员。
这个时候便宜占尽，就该是给怨种脸上贴金的时候了。
“拙物斋老板格局大，行事果决干脆。决定要解决麻烦就一步到位。所以以八十八万的打包价成交。”
多出来的区区八万块，对周周来说自然什么都不是。
却跟以前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是周周通过自己的方式赚到手的。
虽然还是或多或少沾了家族的光耀，但这也是他不可剥离的宿命。
没有一味只知道伸手要钱，就已经让周周超越了无数同伴。
这带给他的喜悦，瞬间超越了其他。
连拙物斋主要他提供收款账号，周周都二话没说报给了他。
他的心思放在别处，自然无暇顾及眼前。
像周周这种家庭环境中出生长大的孩子。最容易出现能力跟眼界不对等的落差。
他们从小到大看的、听的、甚至说的，全部都是常人闻所未闻的。
这就导致他们觉得，自己就应该如此如此往下延续自己的生活。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家族给予的超高起跑线和强大的人脉关系网之外，他们自己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这一切交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能够驾驭吗？
所以此前，周周一直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卯足了力气想要干票大的。
这种心理其实在现实社会并不少见。通俗点的说法是“眼高手低”。
能力的增长、手腕的日益老辣，不是靠看的，也不是靠口头传授。
而是把一件件事从小做到大、从一颗种子到开花结果的大树。
一次次经历历练积累出来的。
没人生而伟大，但强大的能力跟伟大的心却是可以培养的。
八万块买一个感悟，对周周来说具有超高的性价比。
就像拙物斋主并不是因为明面上的大几十万心堵的性质差不多。
让门这些人，为了资源跟人脉，一掷千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但这种被赤裸裸胁迫出的交易，就不容易让人接受。
然而这还没完，刚才王屿向远峰给他挖出来的坑，还没填完。
一直沉迷选石的韩清突然抱着两块会卡原石站起身。
“这两块料子我觉得还不错。劳烦老板给个价？”
向远峰一惊一乍道：“是韩老板最近接的那单客人净化磁场所需要的吗？”
韩清点点头。
周周有口无心不过脑子的问道：“该不会是叶盈的小姑妈需要的吧？小时候我跟叶盈也没少跟在小姑妈屁股后面。这料子费用让我来。”
没办法，今天心情实在好。所以心直口快的把韩清的事主给卖了。
韩清的表情跟拙物斋主有得一拼。
他表情难看，自然是因为帝都的贵人圈子就那么大。
周周开口就连名带姓把事主信息卖了个遍。
让人想往其他人身上联想都不行。
拙物斋主的表情就更容易理解了。
他怎么好意思为了区区两块原石让周周倒找自己钱？
这要是刚才还没结账，随口一说，扣就扣下了。好歹还能扳回一局。
也不知道是该怨自己手快，还是韩清速度太慢。
亦或者这本来就是王屿跟向远峰设计好的。
这一次交锋自己输的彻彻底底。
其实，原本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甚至王屿最开始对拙物斋主的印象是很好的。
可这拙物斋主心思大到根本掩饰不住。
按照王屿以前的做法，最多也就是不予理会能少接触尽量少接触。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有些邪念如果不能扼杀在萌芽状态，那么它们就只会生长为参天大树。
选项是究竟应该在一开始就主动出击，还是等挨打之后再被动出击。
这一次王屿无疑选了前者。
拙物斋主脸上露出个笑容，“周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总共也没几个钱。这么两块料子再提钱未免就臊人了。我这生意虽不大，但区区两块料子还不至于让咱们推来让去。叶盈老板那边也跟我有些合作。于情于理怎么看这钱都收不得。”
他这么说，周周干脆就再不理会这档子事了。
两块料子的确啥也不是。
浪费口舌耽误时间没意思。话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填报自己的五脏庙。
所以周周道：“那这样……中午想想吃什么。我做东。谁要推三阻四谁就不实在了。”
这话倒是让拙物斋主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
倒不是因为一顿饭。而是周周明显是愿意拿出时间来勾兑感情的。
这一点对拙物斋主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从他经营这家店面开始，就被要求钱必须要花在刀刃上。
前面八十八万买到手的三百公斤会卡原石不算刀刃。但这会儿跟周周中午的这顿聚餐绝对算刀刃之尖。
哪怕是拙物斋主宴请周周。只要他肯出席，那也绝对够本。
王屿跟向远峰等人那就是跟着打酱油的。
这种别有目的的商业饭局，虽然枯燥。不过选的菜品倒都是可圈可点的。
王屿虽然对吃没太多讲究，但向远峰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这让王屿曾经一度怀疑，他不是喜欢混圈子，而是喜欢圈子里的人吃饭的地方。
但没想到这一次拙物斋主竟然选了一个无比接地气的地方。
一个比路边摊强不了多少的小店。
一开始王屿还以为他是刻意营造一种给周周省钱的既视感。
但进到小店，看拙物斋主如数家珍的点着菜品，又觉得自己太阴谋论了。
但仍然想不明白，他带周周来这种无所适从的地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这明显不在周周的舒适圈内。这种环境对他来说是极为陌生的。
虽然他没开口质疑过什么，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虑。
拙物斋主也没着急解释，只当没看出来。说着无关紧要的一些话题，东拉西扯的。
后面等店老板逐一端上色香味俱全的菜。王屿看到周周吞咽了一下口水，“巧了，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好些年没吃过了。想不到今天有口福了。”
这话让何垚大跌眼镜。好些年没吃过的，怎么可能是爱吃的东西。
拙物斋主笑起来，“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想着可能会是这样，才特意把这顿午饭安排在这里。”
周周淡淡说道：“老板有心了。”
后面跟对方的距离感反而拉的更开了。
不过饭还是吃的挺爽的。王屿跟周周也吃过几顿饭。第一次见他这么爱惜粮食。
直到这顿饭吃完，拙物斋主大约都没想明白，原本好端端的局面怎么突然就变了。
连饭后想表现一下，送他们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都被拒绝了。
等跟拙物斋主分开后，周周才开始逐渐恢复到往常的模样。
甚至主动问起韩清什么时候去给小姑妈净化家里的磁场。
一句话把韩清给问清醒了。连忙掏出电话开始跟小姑妈联系约时间。
向远峰笑着打趣道：“我看刚才拙物斋主人的脸都绿了。周周，你这架子平常不端倒也罢了。端起来的时候还真让人心里打怵。”
周周笑道：“我跟他的见面次数，前前后后不过两回。但他竟然对我的喜好这么了如指掌。把叶盈都比下去了。这对劲吗？我如果表现得太亲热，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事、什么坑。不如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
王屿点了点头。向远峰却笑着说道：“我觉得叶老板是因为太熟，懒得动脑子。今天这事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咱们占了便宜就跑，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周周理直气壮地说道：“爱怎么想是他的事。什么人的想法都在意，活着多累啊。这是我们现实吗？这最多也就是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还怪到别人头上来。”
听着两人的对话，王屿忍不住在心里发笑。
别当有钱人都是傻子。
就算如周周这样的人，也不是随便糊弄的傻白甜。
“那现在咱们去哪？”向远峰又问道。
“别想了。去小姑妈那。”
说话的是打完电话回来的韩清，“小姑妈在电话里一分钟都不想多等。让咱们马上带着原石赶过去。她在家等着。”
王屿看了一眼周周。周周立刻会意，“我后面反正也没什么安排。跟你们走一遭。去增长一下这方面的见识。”
有了刚才的经历，他现在对这个行业充满好奇心。
那还等什么，直接拔营走人。
四人说走就走，赶到小姑妈家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肉眼可见迫切的心情。
将四人迎进门，小姑妈对着韩清摆放在桌子上的原石看个不停，却不敢随便上手。
“没关系小姑妈，尽管看。”韩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小姑妈说道：“我听说有些东西不能随便上手摸。像是给你主人建立过通道的那种原矿石，外人动过都会破坏磁场。”
韩清解释道：“这也没错，不过这些原石现在还没经过任何加持处理。所以没关系。等后面通道建立起来，再进行相应的注意就可以了。”
小姑妈点点头，“原来还有这说法……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韩清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要是小姑妈着急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只是需要用到的一些工具，我还得回去准备一下……”
小姑妈一听，想也不想的说道：“那还等什么呢？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劳烦韩老板回去收拾一下工具。周周跟另外两位就路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怎么样？”
韩清说道：“我都可以。那你们在这里聊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刚走，周周就笑道：”我还以为小姑妈会避讳我呢。倒让我没想到。“
小姑妈说道：“当着别人的面家丑不好意思外扬。可你们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跟一家人有什么两样。”
周周点点头，表情有些动容，“小姑妈说的是。这份感情是不可替代的。”
两人说的情真意切。王屿相信让他们有这种深厚感情的不是刚才说的那几句干巴巴的话。而是曾经相处的每一个日常。
这是拙物斋主完全不能比的。
有些人在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却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就已经有人在布局。
可以说这是从老祖宗就开始的捆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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