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知道部落中人不喜欢自己，所以并未靠近，只是在距离人群还有数丈的位置停了下来，躲在一片草垛后面偷偷看着。
那个他们口中的“仙人”是一位中年魔族，眉毛短促两腮凹陷，留着三撇小胡子。
并没有老人们所说的三头六臂，更没有移山填海飞天遁地，反倒是一身青衫看起来普普通通。
他身边围满了部落中的男女老幼，不过都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兴许是出于对“仙人”的敬畏。
大人们神色恭敬，孩子们则是一脸好奇。
看了一眼闹哄哄的人群，那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整个场地瞬间落针可闻。
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轻咳一声，淡淡开口道：“本人寒山子，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
“我与你们所有人一样，也是出身在小部落，偶得机缘，踏入了修行一道...”
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议论之声，似乎没想到他们口中的“仙人”之前也是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对于这些议论声，寒山子看上去很是享受，脸上满是笑意，片刻之后，他继续道：“我这个人，最是念旧，不忍那些有资质的孩子埋没于此，一生碌碌无为...”
“所以此次前来，是想亲自挑选几名入室弟子，只要你有资质，不怕吃苦，日后成就定然会不亚于我！”
话音落下，寒山子随手一挥，一道淡黑色的气息闪电般飞出，落在距离方皓不远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上。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树拦腰而断，正好砸在方皓藏身的草垛上。
若不是有草垛支撑，他这条小命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看了一眼那平整的切口，方皓小脸煞白。
“这些仙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如果换做是我，怎么也要砍半个时辰才能将其砍断，他只是随手一挥便做到了！”
“如果我拥有这种力量，想来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我和爷爷再也不会受冻挨饿！”
内心里对“仙人”敬畏的同时，更多的则是渴望，他也想拥有这种力量。
看到“仙人”的力量之后，围观众人也是一个个脸色涨红，犹如吃了大补丸一般。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中年人恭敬开口道：“请问寒山子仙人，不知道这个资质该如何评判？”
寒山子目光扫过中年男子，似笑非笑道：“这个我自有办法，不过啊，你就别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先不说你有没有资质，就算是有，也过了最佳的修炼年纪...”
男人心思被戳破，嘿嘿一笑，尴尬地挠了挠头便不再言语，心底不免生出一丝落寞。
周围众人也是哈哈大笑，男人脸色涨红，愈加尴尬。
一个妇人调笑道：“季老四，身子都埋进土里半截的人了，还想修仙呢，也不害臊！”
“就是就是，如果你修仙了，家里的婆娘和孩子怎么办，难道要便宜我不成？”
部落中有名的光棍一脸坏笑，上下打量着汉子身后的一位妇人。
大汉脖子一梗，笑骂道：“去去去，老子是帮儿子问的，你这个娶不上媳妇儿的光棍懂个卵蛋！”
众人闻言又是哄堂大笑。
寒山子重重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部落中凡是十四岁以下，十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参与测试，你们有这闲扯的工夫，倒是不如将自家符合条件的孩子带来，本人只在此地待一天，错过了，这辈子可没有下次了！”
听到“仙人”的这句话，众人作鸟兽散，奔跑的速度当真比山上的野兔还快，生怕自家孩子错过这次机缘。
不大一会儿，“仙人”收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幽篁部落，凡是符合条件的孩子，自家爹娘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个个带了过来。
虽然部落中人没什么见识，可是也明白成为“仙人”的弟子意味着什么。
幽篁部落一共有三百多人，其中孩童大概占了一半，但是符合仙人条件的，只有四十三人。
方皓躲在草垛后面，心中忐忑，“我今年正好十四岁，也不知道是否符合仙人的条件。”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二叔和婶子，还有自己的堂弟也在其中。
方皓本来鼓足了勇气想要过去，但是看到他们一家，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如果被他们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部落中人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不久之后，寒山子让那四十三个孩子排成一排，随手在腰间的黄色袋子上轻轻一抹，手中就出现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
“此物名为测灵珠，握住它片刻，只要能发出光芒，便有资质。”
说到这里，寒山子将测灵珠递给了站在最前面的孩子。
测灵珠是一种检测是否拥有修炼资质的低级法宝，其内蕴含天地灵气，如果一个人拥有修行的资质，其内的天地灵气便会生出反应，泛出光芒。
不过也正因如此，只能看出一个人拥有修炼资质与否，却不能准确评定此人的资质究竟如何。
在场的一百多人此刻大气都不敢喘，全部盯着那颗测灵珠。
特别是孩子的父母，更为紧张，毕竟这关乎着自己的孩子能否获得仙缘。
数十个呼吸之后，测灵珠没有丝毫变化，寒山子将其收回，淡淡道：“回去吧。”
这句话无异于一柄利刃刺在了孩子以及他父母的身上，那孩子一时间不知所措，茫然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爹娘，随后嘴巴一撇，差点哭了出来。
孩子的父亲只是叹了口气，拉住了想要上前祈求再给孩子一次机会的妇人，向儿子招了招手，强颜欢笑道：“成不了仙人也不打紧，在家与爹爹我种地打猎，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挺好！”
少年缓缓点头，随后靠在妇人身上不断抽泣。
不过一家人并未离去，而是想要看看究竟哪家孩子有此机缘。
“不合格！”
“不合格！”
“不合格！”
……
寒山子冰冷的话语将众人心底蒙上了一层阴霾，似乎他们此时才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那是一道靠热血和努力无法弥补的鸿沟。
一直到第三十六个孩子，测灵珠终于散发出蒙蒙微光，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寒山子眼睛一亮，脸上也多了一丝喜色，“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不敢直视寒山子的目光，低头小声道：“段山海！”
“好名字！”
“孩子，你合格了，站到我的身边来！”
段山海的父母闻言愣了一会儿，似乎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两人便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淹没。
妇人喜极而泣，用力抓着丈夫的胳膊，不断呢喃，“孩他爹，我家山海被选中了，我家山海被选中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远处的方皓看到山海居然被选中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整个部落中，唯一没有欺负过他的，便是这个话不多的孩子。
两人小时候还一起玩耍过几次，后来随着长大，加上山海父母的原因，渐渐疏远。
不过在方皓的心里，一直把山海当朋友。
他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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