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阿城啊，这事情不着急，”张敬之看出老伴的犹豫，于是句出声打断了。
“嗯，背井离乡确实是大事儿，那您二老好好考虑一下，我反正还要待一段时间。”顾明城也没打算这次过来就带他们走，只是想着先给他们提一提。
顾明城本来的计划是前年的时候，就先把二老先接到北平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每年都接过去住一住，等过上几年，就彻底接过去不回杭城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没等他把人接过去，他就先下乡了。
等他这次来到杭城，外公外婆就已经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对嘛，我们是得好好考虑的，阿城啊，这个不着急的，还是你的人生大事比较着急的，怎么样，刚才姥姥提的那个女孩子要不要见一见？人家小梁确实老好了，见见嘛。”苗凤仪成功绕回了自己的话题上来。
“姥姥，我这个也不着急，真的，我有自己的打算，”顾明城无奈，他也不能直接跟他姥姥说，那些毕竟是他的猜测，不成熟的。
“对的嘛，人生大事，还是要好好考虑的，阿城想的对，孩子既然没有打算，凤仪啊，你就不要着急操心啦。”张敬之感觉他夹在两人的中间，有些辛苦。
“正因为是人生大事，才要多看看呀，多参考参考嘛。”苗凤仪还是不想放弃。
“姥姥，您先吃饭，我这次来给您和我姥爷带来礼物，我去拿。”顾明城没办法，只能先溜。
“哎，哎，阿城啊，你先别走啊，姥姥还有话要说呢，”顾明城不等苗凤仪说完，就先离开了。
“好了，这豆浆都要凉了，你赶紧先吃饭吧。”张敬之低头去吃自己碗里的甜豆花了。
“哼，吃，吃，就知道吃，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阿城呀，你不知道我跟小梁都提了多少次了阿城了，小姑娘好不容易感兴趣了，只要咱们阿城跟人见一面，保证能获得小姑娘的芳心，你哟，你哟，”苗凤仪指着张敬之，气的都不想说话了。
“你哟，简直是乱弹琴，阿城肯定是不会在杭城待着的，孩子要回北平的，你给他介绍个杭城的姑娘，是要做什么呀。”张敬之觉着碗里的豆花都不甜了。
“哼，娶个杭城的姑娘怎么了，反正女孩子嫁人之后，也是要跟着夫家来回的，杭城还是北平，重要嘛 ，”苗凤仪眼神闪烁，哦，不对，她现在的眼睛里有了一层阴翳，根本看不出眼神的变化，不过，她内心的打算，并没有说出来。
“唉，凤仪啊，阿城是个成熟的孩子，而且他决定好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你，你最好是不要插手过多，”张敬之叹气，苗凤仪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不过，他觉得不成。
“你知道什么呀，我插手怎么了，还不到都是为了阿城考虑，咱家现在都是这样的的情况了，顾家又好到哪里去了，小梁的条件算是难得了，难道真让阿城在乡下娶一个回来呀，别说顾家了，我都不会同意的。”
“阿城说了不会考虑，就真的不会考虑的，你就是瞎操心，行了，你就听我一句，孩子好不容易请假来看咱们，就让他过的松开点，少提些他不乐意说的话题，唉，咱们啊，现在已然这样了，就不要让孩子也跟着担心了。”
“唉，好吧，听你的。”苗凤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
苗凤仪知道自己是着急了，不过，这一年多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真的是怕了。
“先吃饭吧，阿城特意给你买的，瞧，里面放着新鲜的虾仁呢，一会儿该凉凉，”
“嗯，吃饭，吃饭，一会儿还得看看阿城带来的礼物呢，”苗凤仪也暂时先放下了她的打算。
顾明城回屋子的时候，林立钟已经提着几样东西在他门口等着了。
“就猜到你该出来了，走，进去聊聊吧。”林立钟刚才路过的时候，听了几句，啧，果然无论什么年代，这老一辈儿，总是少不了对小一辈儿操心，呃，当然了，还有催婚。
“好，”看着林立提着的东西，顾明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进屋之后，林立钟把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
“我准备了一斤白糖，两斤北平的点心，杏仁酥和牛舌饼，嗯，还有半斤茶叶，也是在北平买的，”林立钟也是没办法了，她随身带着的行李不多，大部分都寄走了，只能说拿这些北平的特产来凑数了。
“没事儿，我姥爷他们不计较这个，这些有些重了，两斤点心就可以了。”顾明城给林立钟倒了一杯水。
“礼多人不怪，这些都是老人家能吃的，正好让那他们尝尝。”东西林立钟倒是不在意，关键是，她觉得苗凤仪这老太太对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敌意，按照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估计是跟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小梁同志有关系。
“你决定就好，对了，你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些吧。”
“不全是，对了，我住在这里，挺麻烦老人家的，这些是我的饭费，多退少补，直接给他们还是你收着，你看着办吧，我今天出去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招待所。”
“好，我今天估计是出不了门的，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你慢慢来就成，找不到也没关系，要是能习惯，就住这里。”
“我心里有数，你也知道，我喜欢闲逛，着家里，尤其是有老人的时候，拿必须要按时按点回家的，不好打乱老人家的作息的，”
“好，那你今天先自己找找，等我这两天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帮你一起。”
“谢了，那一会儿咱们一起过去，我把礼送完，就可以出门了。”
“你先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找出来。”
东西找完之后，顾明城跟林立钟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老俩口都吃的差不多了，这才跟林立钟一起往堂屋那边去了。
“姥姥，姥爷，您这都收拾好了，正好，来看看，我给您二老带来的好东西。”
“张爷爷，苗奶奶，这是我给您二位准备的，这么贸然上门，确实是打扰了。”林立钟赶紧也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哎呀，你这小林同志，这么客气作甚，你既然是跟明城一起来的，我们怎么也不能看你没地方落脚不是。”张敬之摆摆手说道。
“您跟苗奶奶安心收着就是，我可能还要打扰些时日的，”
“没事儿，住多久都成，平时家里就我们两个老家伙，难得来客人，哈哈。”
“对啊，小林啊，你安心住着就是，”苗凤仪总算是没有跟昨天似的，态度也有些转变，当然不仅仅是这些礼物带来的，而是对林立钟这份表示，感到满意，对方还是懂些礼数的。
“哎，那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办，就先走了。”林立钟实在是不想看到苗凤仪来回变换的表情，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只不过，人家是非遗，她这个就差一些了，变的慢不说，还容易让人察觉。
“好，你先忙去吧，正事儿要紧。”张敬之以为林立钟是忙活工作的事情去了，林立钟也没解释。
林立钟离开之后，苗凤仪终于是有时间拆看桌子上的礼物了。
“唔，点心，茶叶，白糖，这小林看着年纪不大，还挺懂礼数的。”那两斤点心，苗凤仪并不怎么稀罕，毕竟杭城这边的点心比北平那边要精致多了。“这茶叶倒是不错，当然了，跟咱们这儿的春茶还是不能比的，最好的算是这白糖了，老头子，你这可算是能续上了。”
“好好，小林这礼物算是送到我心坎儿上了，凤仪啊，人家孩子比阿城还小呢，能想到这些就算是不错了，你就别挑了。”张敬之有些无语。
“好，好，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没有别的意思，”苗凤仪白天的视力还是有一些的，所以看起东西来只是稍微费劲儿。
“嗯，行了，来看看阿城的吧。”
“就是，姥姥，来看看我给您二位挑选的，”顾明城赶紧拿出自己的礼物来，呼，他算是看出来了，姥姥对林立钟好像有些意见。
“阿城给我带什么了呀？”苗凤仪看向了顾明城手边的盒子。
“是东北那边的特产，想着您跟我姥爷年纪也大了，这些也该备着的。”顾明城把盒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老山参。
“这是。。。。。。。。，老山参？！”张敬之眼神儿好，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嗯，还是姥爷眼力好。”
“来，来，拿过来让我看看。”张敬之当了这么多年的教书先生，还是有些见识的，“这，这品相，怕是要百年以上了吧，阿城，你这确实是费了心思了。”
“阿城呀，这得费不少功夫吧。”苗凤仪以前也见识过，她娘家当年，算了，现在也不能提了，不过，这东西是吊命的好东西，以前大户人家都会备上一些的，上百年的已经是好东西了。
“对，我找人看过，一百五十年往上了。”顾明城点头应道，“姥姥您赶紧收好了，这可是我孝敬您二老的。”
“好好，好，我收着，赶紧给我吧，老头子，我好放起来去，”
“好，都给你。”
苗凤仪拿着盒子去了里屋，顾明城这才打开了其他东西，剩下的也就是些平常的东西了，很快就看完了。
“对了，姥爷，这是立钟给的伙食费，她不好意思跟姥姥提，就托我转交了。”
“唉， 怕是那孩子看出来了吧。”
“是给您还是给我姥姥啊。”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给她就是了，阿城啊，你别介意，你姥姥跟着我这一年多，没少吃苦，性子难免有些左了，”
“我理解，立钟也没有别的意思，她性子一向是不喜欢跟人添麻烦的，要是我们昨天能找到招待所，她也不会来家里了。”
“看出来了，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办事很有章法，要不是你们。。。。。。。。。。。，算了，不提了，不提了，再提你姥姥又该不高兴了，反正，我觉得小林比那个梁莹要好上不少呢，”张敬之也是有一肚子的抱怨的，明明只是简单的师生情谊，自家老伴儿非要搞这一套。
“对了，姥爷，我还想问问您呢，您当初那事儿，到底是谁揭发的？”张敬之为人谨慎，不然当初运动起来的他也不会片叶不沾身，能好好的在城里待到今天。
“这个我有些猜测，但是还不确定，阿城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了。”张敬之其实心里大概已经知道是谁背后捣鬼了，但是，他说不想追究也是真的。
“姥爷，您知道是谁是吧。”听张敬之这语气，顾明城知道，自家姥爷心里肯定是知道是谁。
“嗯，”
“那您能保证那人以后不会再落井下石吗？”
“阿城啊，他就是个孩子，一时激愤而已，他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的，事后我去过他们家，家里也没啥人了，”张敬之事后确实去找过那个孩子，想找他家家长理论理论的，去了之后才知道，那孩子是老同事的孙子，家里人都没了。
运动一起，他那老同事就因为受不了自己学生的背叛，又急又气的，心脏病复发，人直接死在了批斗台上，他还去吊唁慰问过。
老同事的老伴儿，据邻居说，也是受不了那些污蔑，一时想不开，服药自杀了。
家里老人接连去世，让这个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曾经一度，张不开嘴说话了。
后来，这孩子的爸爸妈妈也受到了牵连，被送到了乡下，走的匆忙，就把他暂时托付给了姥姥那边，但是，他姥姥可不乐意白养别人家的孙子，对他也不上心，这孩子就跑回了自己家里，靠着周围邻居东一顿西一顿地凑合着，总算是没有饿死。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告发张敬之， 这个张老头也去问过那孩子了，不过，那孩子还是不张口，他也就没问道，但是看孩子愤恨的眼神儿，张老头估计是对方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不好跟一个孩子太过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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