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芳霏这丫头？” 姜老爹连忙勒住骡车缰绳，也学着如意的样子，扶着车辕站起身朝后眺望。
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骑在一匹黑马上，可那呼喊声越来越近，确实像极了芳霏的声音。
“阿爷，错不了！就是她！” 如意点头，眼睛一直看着靠近的人。
片刻后，芳霏骑马越靠越近，她抬手拉下围在脸上的厚围巾，露出一张冻得泛红的小脸，嘴角却扬着大大的笑容，清脆的声音穿透风雪：“阿爷，姐！我赶上你们啦！”
“你这傻丫头！” 姜老爹又气又心疼，语气里满是关心的埋怨，“刚回村，不在家好好暖和着，偏要跑出来受这份冻！”
如意望着近在眼前、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妹妹，心头一暖，轻点脚尖，身形轻盈地落到芳霏的马背上，伸手便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可算见到你了。”
“姐，你咋变得这么肉麻啦！” 芳霏笑着回抱她，又转头应姜老爹的话，“阿爷，我一到家没瞧见您和姐姐，心里惦记得紧，索性便追上来了，正好也能瞧瞧我爹琢磨的火炮！”
说着，芳霏勒住马缰，将马拴在姜老爹的车辕上，随后便和如意一同依偎在马车的车辕边。
姐妹俩头挨着头，低声说着悄悄话，马车则继续朝着清山关缓缓前行。
方才还只是细密小雪，转瞬便变成了鹅毛大雪，漫天飞雪簌簌落下，不多时便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白茫茫。
路面积雪渐厚，车轮行得愈发艰难，三人只得放慢车速。
姜老爹索性找出车上的粗绳，将两辆车子牢牢并在一处，这样便成了两马一骡共拉两车，前行起来倒稳当不少。
虽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风雪为伴，但祖孙三人相依同行，倒也不觉得孤单。
姜老爹重新坐稳在车辕上，手中赶着牲口，一边留意路况，一边随口问起芳霏的打算：“芳霏啊，明年你还得在京中待着？”
“阿爷，京里的铺子往后主要让茗茗姐照看着。” 芳霏拢了拢身上的棉衣，笑着说道，“我打算往北去瞧瞧。”
“往北去？” 姜老爹吃了一惊，连忙摆手，“那可不行！北边还在打仗呢，多危险！”
“阿爷您放心，我不去打仗的地界。” 芳霏连忙解释，“如今咱们大夏已然收复了好几座城池，我琢磨着，把碧水阁，还有姜家的其他产业，都往那些新收复的城池里扩一扩。”
“这一步迈得是不是太大了些？” 姜老爹眉头紧锁，满心不放心地说道，“北边刚收复不久，局势未定，你一个姑娘家去那边闯荡，风险实在太大。”
“阿爷，这可不光是我自己的意思。” 芳霏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意有所指。
眼下四野无人，只有风雪呼啸，芳霏索性将临行前的原委细细道来。
原来在她动身回村的前一日，京城刘府中，刘夫人特意为她设了一场送别宴。
赴宴的除了张家人，竟还有皇后娘娘与昭华公主亲临 —— 这可着实出乎芳霏意料，她一个民间女子，怎当得起皇后娘娘亲自送别？
宴会散后，刘夫人将芳霏引至自己的书房，皇后娘娘早已在那里等候。
屏退左右闲杂人等后，三人闭门密谈了许久，这才定下了往北扩业的主意。
“皇后娘娘其实只是代为传话，真正的意思出自陛下。”
芳霏缓缓说道，“南方之地，刘夫人的生意早已铺开，天家的耳目也随之布下。如今北方新收了几座城池，正是需要稳固民心、铺开布局的时候。陛下与张首辅商议过后，又得了刘夫人举荐，便选中了我。”
这般天家委以的重任，芳霏岂能推辞？自然是满口应下。
人老成精，姜老爹听完，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沉声道：“能得陛下与首辅信任，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你也得万分当心。在天家眼皮底下做事，半点马虎不得，行差踏错一步，怕是会……”
后面的话他虽未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如意与芳霏心中早已明了 ——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阿爷，您放心。” 芳霏笑着宽慰，“这事我自有分寸。”
“是啊阿爷。” 如意也帮着劝说，“您看芳霏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有始有终，岂是没成算的？咱们就安安分分做生意，该纳的税一分不少，该上供的礼数半点不缺，绝不掺和那些结党营私的腌臜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对喽，阿爷，这事说到底也是两面性的。” 芳霏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通透，“一来背靠天家这棵大树，往后咱们的生意做起来自然顺风顺水，少了不少宵小作祟；可不好的地方也显而易见 —— 就怕我往后银子赚得多了，咱们这位陛下宽宏大量不惦记，日后换了新君，未必能容得下这般厚实的家业。”
她撇了撇嘴，带着几分无奈又洒脱的模样：“皇权终究最大，真到了那一步，咱也没别的法子。大不了就把产业都交出去，带着银子回家，安安分分过咱们的小日子。阿爷，到时候您可别嫌弃孙女在家躺平，不出去折腾呀？”
姜老爹被她这番荤素搭配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怎会嫌弃？真到了那时候，阿爷库房里的米粮，少不了你的一口吃穿。”
笑过之后，他神色又沉了下来，郑重叮嘱：“但你这丫头往后可得记着，圣意难测，万万不可再这般妄议皇权，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哎呀，阿爷，我晓得的！” 芳霏吐了吐舌头，耍宝似的往如意身上一倒，“这不是四下无人，才跟您说句心里话嘛！”
“心里话也不行。” 姜老爹板起脸，“这事咱们祖孙三个知晓便罢了，万万不可再对家里其他人提起，免得惹来祸端。”
芳霏见状，当即从如意身上坐直身子，抬手敬了个现代军礼，一本正经道：“是，阿爷！孙女严守秘密！”
这番话又把姜老爹逗得哈哈大笑，他捋着胡须，满眼欣慰：“你这丫头，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有成算，既然已经盘算好了，便放手去做。若是有用得着阿爷的地方，尽管开口，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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