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县县委大楼,秦池的办公室。
窗外是县城略显陈旧的街景,但他的办公室却收拾得整洁利落,书柜里除了理论着作,还有不少经济管理和区域发展方面的书,显示出主人并非安于现状之辈。
秦池刚送走一拨汇报工作的乡镇干部,小赵轻轻敲门进来。
“秦书记,市委组织部来电话,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去部里一趟,李副部长要和您谈话,说是关于工作调整的事。”
秦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知道了。”
秦池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挥挥手让小赵出去。
工作调整?
他今年三十五岁,在这个贫困县的县委专职副书记位置上已经干了三年。
三年里,他主抓的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衔接工作,确实做出了些成绩,几个试点村成了市里的样板,去年年底考核,沧澜县破天荒地被评为了“良好”等次,摘掉了连续多年的“合格”帽子。
他心里清楚,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在市委组织部当部长的亲二叔,秦胜。
虽然二叔为人谨慎,从不为他的事打招呼,但这份血缘关系,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资本,让他在县里无人敢小觑,工作推进也顺利不少。
这次市委组织部找他谈话,还是李副部长亲自谈……
秦池心里盘算着。
按照常规,县委专职副书记的下一步,要么是交流到其他县区任县长,要么是回市直重要部门任一把手。
无论是哪种,都是实实在在的提拔重用。
他早就听说,邻县清水县的县长年龄到站,位置快空出来了。
会不会是……
秦池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告诫自己:
沉住气,等明天。
第二天上午,秦池准时来到市委组织部。
组织部大楼的气氛永远是那么严肃有序。
他被工作人员引到李副部长的办公室外间等候。
李副部长是二叔的得力助手,秦池见过几次,印象中是个严谨而不失亲和力的领导。
“秦书记,李部长请您进去。”
秘书出来通传。
秦池整理了一下西装,沉稳地走了进去。
“李部长,您好!”
“秦池来了,坐坐坐!”
李副部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热情地招呼秦池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寒暄了几句沧澜县的工作后,李副部长切入正题,语气变得正式了些。
“秦池同志,你在沧澜县这三年,表现很突出,特别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这块,市委是认可的。”
秦池谦虚地笑了笑:
“都是按照市委的部署,在县委领导下做了一点具体工作,离不开组织的培养。”
“嗯,不骄不躁,很好。”
李副部长点点头,话锋一转。
“市委根据工作需要,结合你的个人情况,经过通盘考虑,决定对你的工作岗位进行调整。”
来了!
秦池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倾听。
“组织上认为,你年轻,有冲劲,有基层经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也比较强。”
李副部长看着秦池,语气诚恳。
“现在市委有一项非常重要、也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急需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去挑重担。”
秦池的心提了起来。
重要、有挑战性的工作?难道是清水县县长?或者是市发改委主任?那几个重要局的局长位置好像也快动了……
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热门岗位。
“经过部务会研究,并报市委主要领导同意,”
李副部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决定调任你,担任明州市总工会党组成员、副主席,分管组织和维权工作。”
“希望你能够充分发挥你的优势和特长,在新的岗位上,为推动我市工会工作的改革创新,做出积极的贡献。”
李副部长后面的话,秦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大脑在听到“明州市总工会副主席”这几个字时,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总工会?
副主席?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从一个实权在握的县委副书记,调到一个众所周知的“养老单位”、“边缘部门”去当副职?
这哪里是提拔?这分明是……流放!是贬斥!
巨大的落差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他甚至怀疑李副部长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看着对方严肃而认真的表情,他知道,这是真的。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工作出了纰漏?
不可能!沧澜县的工作有目共睹!
得罪了哪位领导?
他自问一直谨言慎行,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
难道是……二叔?
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无数个问号在秦池脑中炸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副部长似乎早就预料到秦池的反应。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喝着水,给秦池消化这个“意外”消息的时间。
过了足足一分钟,秦池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李部长……这……这个安排……我……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李副部长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
“秦池同志,你不要有思想包袱,更不要误解组织的意图。”
“调你去总工会,绝对不是因为你工作有问题,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组织上认为你是一块好钢,才要把你用在刀刃上!”
“刀刃?”
秦池忍不住重复了一句,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总工会那个地方,能是“刀刃”?
“你可能对工会工作还不太了解。”
李副部长耐心解释。
“现在的工会,已经不是过去的工会了。郑书记对工会工作高度重视,最近要出台重磅文件,要对工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工会将不再是摆设,而是要真正成为维护职工权益、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重要力量!”
“这个改革,需要一大批像你这样有激情、有能力的年轻干部去冲锋陷阵!”
李副部长描绘着工会改革后的“宏伟蓝图”。
“你去担任副主席,分管组织和维权,这是核心业务!是要直接面对劳资矛盾,为工人兄弟撑腰说话的!”
“这比当个按部就班的县长,挑战更大,意义也更深远!”
秦池听着,心里的荒谬感却越来越强。
这些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刀刃”,什么“重要力量”,不过是粉饰太平的漂亮话罢了!
在他以及绝大多数干部的认知里,工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衙门”,是政治生命的终点站!
去那里,就意味着被边缘化,意味着前途尽毁!
他秦池年轻有为,背景过硬,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凭什么要被打发到那种地方去?
他不服!
但他不能当场发作。
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部长,感谢组织的信任。这个安排……太突然了,我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我理解。”
李副部长点点头。
“回去好好想想。我相信以你的觉悟和能力,一定能想通,并且愉快地接受新任务。”
“具体的任命文件很快就会下发。你先回县里做好交接准备。”
谈话结束了。
秦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副部长办公室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组织部大楼的台阶,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他秦池,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父亲是市里退下来的老教育局长,书香门第;母亲是大学教授。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他从小被教导要正直、要上进、要靠自己的能力吃饭。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名校毕业,选调生身份进入体制,从乡镇干事一步步干起,不跑不送,全靠实绩说话。
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县委专职副书记,在同期干部里算得上是佼佼者。
他一直以此为傲,觉得自己走的是一条干净、硬气、有尊严的路。
可今天,这条路似乎走到了尽头。
总工会副主席?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组织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安排?
难道就因为他姓秦,是秦胜的侄子,所以要“避嫌”?所以要把他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可二叔明明说过,只要他好好干,组织会看在眼里的!
巨大的委屈和愤懑,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必须问个明白!
他拿起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找到了二叔秦胜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二叔。”
秦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嗯,谈完话了?”
电话那头,秦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谈完了……二叔,为什么?”
秦池再也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口。
“为什么要让我去总工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秦胜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
“晚上别回县里了,来家里吃顿饭吧。见面说。”
说完,不等秦池再问,电话就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秦池愣了半天。
二叔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甚至……有点冷漠。
这更让他心里没底。
他索性把车开到江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怔怔地望着浑浊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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