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胜挂断电话,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这个侄子秦池,他是看着长大的。有能力,有傲骨,也一直很让他省心。
刚才电话里那压抑不住的委屈和质问,秦胜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个安排对心高气傲的侄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从一个手握实权的县委副书记,调到一个众所周知的“冷衙门”当副职,这落差太大了。
换了是谁,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
秦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他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要动工会这块硬骨头,阻力有多大,他心知肚明。
那些盘踞在工会系统里的“关系户”、“老油条”,哪个不是背景复杂?
光是沟通协调、安排他们的去处,就够他头疼一阵子了。
更何况,还要从其他重要部门抽调精兵强将去充实工会。
那些业务部门的局长们,会心甘情愿地放走自己培养的骨干?
难!
非常难!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组织部长,必须拿出足够的决心和魄力,才能压住阵脚,推动这项艰难的改革。
而最能体现决心的方式是什么?
就是“杀鸡儆猴”!
不,不是“杀鸡”,是把自己最亲近的人,先推到这个“火坑”里去!
秦池,就是他秦胜的亲侄子,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苗子。
把秦池调去工会,就等于向整个明州官场释放一个最强烈的信号:
这次工会改革,是动真格的!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连我秦胜的亲侄子都派过去了,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推三阻四?
那些等着看笑话、等着说情的人,看到这一步,心里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一招,很狠。
对自己狠,对侄子也狠。
秦胜心里确实对秦池有些愧疚。
但他也不是没有长远打算。
工会现在确实是“冷衙门”,但那是在郑书记推动改革之前!
郑仪对工会工作的重视程度,秦胜比谁都清楚。
这次改革一旦成功,工会的地位和作用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它将从一个边缘部门,变成一个直面社会矛盾、维护公平正义、拥有相当话语权的重要阵地!
而秦池即将担任的市总工会副主席,分管组织和维权,这是未来工会最核心、最关键的职能!
这意味着,秦池将站在改革的第一线,直接参与和推动这场变革!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遇?
如果秦池能在工会干出成绩,真正把维权工作抓起来,做出几个有影响力的典型案例,让工人群众认可,让市委市政府看到成效……
那么,他秦池的名字,就将进入郑书记的视野!
郑书记用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担当!是实绩!
只要秦池干得好,入了郑书记的眼,再加上他秦胜在背后的适当运作……
现任市总工会主席陈山河年龄已经到杠,干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空出来的市总工会主席这个正职位置,秦池难道不是最有力的人选之一吗?
从一个边缘部门的副职,一跃成为重要群团组织的一把手,完成从副处到正处的关键跨越!
这难道不是一条另辟蹊径的“捷径”?
虽然这条路充满荆棘,远比按部就班地当县长要艰难、要冒险。
但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回报!
秦胜相信,以秦池的能力和心性,只要他能熬过最初的失落和不适,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一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唉,小子,二叔这次可是把宝压在你身上了。”
秦胜喃喃自语。
“晚上见面,得好好跟他谈谈,把这里面的道道给他掰扯清楚。”
“是龙是虫,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
秦胜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办公桌前。
他还有一大堆关于工会干部调整的方案需要审定。
傍晚,秦胜家。
客厅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秦胜的妻子,秦池的婶婶,正在厨房里忙碌。
秦胜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但心思显然不在电视上。
门铃响了。
秦胜起身开门,门外站着脸色依旧不太好的秦池。
“二叔。”
秦池的声音有些低沉。
“进来吧,饭快好了。”
秦胜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把他让进屋。
婶婶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招呼:
“小池来啦?先去洗洗手,还有一个汤就好!”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婶婶不住地给秦池夹菜,说着家常,试图缓和气氛。
秦池吃得心不在焉,几次想开口,都被婶婶用话岔开。
他知道,二婶是在维护二叔,也是在保护他,不想让饭桌上的气氛太僵。
好不容易吃完饭,婶婶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了叔侄俩。
秦胜沏了一壶茶,给秦池倒了一杯。
“心里还是想不通?”
秦胜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地看着侄子。
秦池抬起头,看着二叔那张熟悉而又此刻觉得有些陌生的脸。
“二叔,我不明白。”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在沧澜县干得怎么样,您应该清楚。不敢说有多大功劳,但绝对是尽心尽力,没给咱们老秦家丢脸。”
“组织上就算不提拔我,至少也该给我一个能继续干事的平台吧?”
“总工会……那个地方,您比我更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不是干事的地方,那是……养老的地方!”
秦池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不解。
“我今年才三十五岁!您让我去那里,我这辈子不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政治生命提前结束了。
秦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秦池说完,他才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说完了?”
秦胜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觉得,组织上安排你去总工会,是把你当废物处理了?是堵你的路?”
“难道不是吗?”
秦池梗着脖子反问。
“幼稚!”
秦胜突然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你以为官场是你家开的?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告诉你秦池!组织上用干部,看的不仅仅是你的能力,更是大局!是形势!”
秦池被二叔突如其来的严厉镇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你以为总工会现在还是你印象中那个发发电影票、搞搞联欢会的养老院?”
秦胜冷笑一声。
“我明确告诉你,变了!天要变了!”
“郑书记对工会工作的重视程度,远超你的想象!接下来,市委要出台重磅文件,要对工会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革!”
“工会将不再是摆设!它要成为真正为工人撑腰、维护公平正义的利器!”
“……让你去当这个副主席,分管组织和维权,是把你放在改革的最前沿!是让你去开疆拓土!是委以重任!”
秦胜盯着侄子的眼睛。
“这比你按部就班地去当个县长,挑战大一百倍!但意义也深远一百倍!”
“县长干得好,是本职工作。但在工会这个几乎是从零开始的烂摊子上,你只要干出一点成绩,那就是突破!那就是亮点!”
秦池听着二叔的话,心中开始有些动摇,他原本以为二叔会用什么“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之类的大道理来敷衍他,没想到二叔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工会……真的会变得这么重要?
“二叔,您说的是真的?工会……真能改革成功?”
秦池将信将疑地问。
“郑书记的决心,我比谁都清楚。”
秦胜的语气缓和下来。
“他决定要做的事,有哪件是做不成的?”
“扫黑除恶?整顿作风?推动试验区?哪一件不是硬骨头?哪一件不是做得漂漂亮亮?”
秦池沉默了。
确实,郑仪书记主政明州以来,雷厉风行,政绩斐然,威望极高。
他推动的事情,几乎没有失败的。
“我再告诉你一点,”
秦胜压低了声音。
“陈山河主席,年龄到了,干不了多久了。”
“如果你能在工会副主席的位置上,干出成绩,让郑书记看到你的能力,让工人群众认可你的工作……”
秦胜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秦池的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市总工会主席?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处级岗位!而且是市委常委、统战部长或者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的有力后备人选!
如果工会真的像二叔说的那样,改革成功,地位提升,那么这个主席的分量,相比于一般的局长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一些偏远区县的县长还要重要!
看着侄子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秦胜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小池,”
秦胜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二叔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有公心,也有私心。”
“于公,工会改革确实需要你这样有冲劲、有能力的年轻干部。”
“于私,二叔也希望你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一个更能体现你价值的路。”
“但是,这条路不好走。你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阻力,甚至很多不理解。”
“你要做的,不是去抱怨,不是去混日子,而是要真正沉下心来,热爱这份工作,对工人群众负责,对组织交给你的任务负责!”
“要把维权工作抓实抓细,要敢于为工人说话,要做出实实在在的成效!”
“只有这样,你才能对得起组织的信任,也对得起二叔对你的期望!”
秦池看着二叔殷切而严肃的目光,心中的委屈和不解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信任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
“二叔,我明白了!”
“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脸!”
“我一定把工会工作当成一项事业来干,干出个样子来!”
秦胜看着侄子眼中重新焕发的神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了解这个侄子,一旦认准了方向,就会全力以赴。
他对秦池,是放心的。
“好,有你这句话,二叔就放心了。”
秦胜拍了拍秦池的肩膀。
“回去好好准备交接。到了总工会,多向陈山河老主席学习,他身上有很多宝贵的经验,虽然有些老观念,但心是好的。”
“遇到困难,多思考,多请示,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是,二叔!”
秦池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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