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盯着那两个字，脚底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她不是怕，是身体记得疼。
怪物嘴里的丝线还在动，一圈一圈往外抽，慢得让人发疯。那些黑丝飘在空中，像是有生命一样扭着身子。她的右腿突然一抽，伤口裂开，血顺着小腿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花自谦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她前面。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拽出半匹蜀锦。布料展开的瞬间，光亮了一下，像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别冲动。”青鸾咬着牙说。
“它要的是她。”花自谦声音很平，“但它不会只拿走一条腿。”
少女趴在地上，手指贴着裂缝滑动。她的指尖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她忽然抬头：“左边第三条缝，能量在往上涌。”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怪物抬起完好的那条腿，重重踏下。头顶的八字阵图闪了一下，黑丝开始疯狂编织，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苏曼曼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和灰。她忽然笑了：“我不是来还债的。”
她一脚踹向空中，动作大得像个醉汉。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影子动了。那只漆黑的影子腿高高扬起，直接踢中怪物的下巴位置。虽然没造成伤害，但怪物的动作停了一瞬。
花自谦抓住机会，甩出蜀锦。布料在空中散开，化作银色锁链，缠住怪物脖子就往下一拉。蜀锦勒进黑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怪物终于动了。它张开嘴，里面层层叠叠的丝轮开始高速旋转。一股黑雾喷了出来，碰到石壁，石头立刻塌了一块。
“躲！”少女喊。
四人迅速分散。青鸾滚到墙角，从怀里掏出断笛就往嘴里塞。她吹了一声，音波撞在黑雾上，竟然凝出几只半透明的蝴蝶。蝴蝶绕着怪物飞，遮住了它的视线。
少女爬起来，继续摸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它的重心在左膝！每次迈步前会卡一下！”
苏曼曼听到这话，立刻抬手。她指尖一勾，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从皮肤下钻出来，那是织女神丝。丝线飞出去，缠住怪物左腿关节，猛地一拉。
怪物脚步一歪，差点跪倒。它怒吼一声，手臂炸开，几十根黑丝触手横扫而出。花自谦抬手格挡，袖子被划破，手臂上多了三道深痕。
他咬牙，心口那三根金针突然发烫。一段画面冲进脑子——明朝雨夜，他穿着飞鱼服站在绣坊外，手里提刀，身后是一地尸体。有个女人跪在血泊里，穿的就是黑丝。
记忆一闪而过。他甩头清醒，右手按住心口，低声念了一句口诀。金蛇缠丝手发动，体内那股被封印的力量涌出来一点。他整个人气势变了，眼神冷得像刀。
他冲上去，用断玉簪当武器，扎进怪物右肩。黑丝翻滚着想把他缠住，但他动作极快，抽出簪子又刺向另一处。
青鸾那边也没闲着。她连续吹出三个音符，蝴蝶群分成三队，围着怪物转圈。每转一圈，音波就压一次黑雾。她嘴角开始渗血，耳朵也在流，但她没停。
少女突然大喊：“苏曼曼！它左膝内部有空隙！像齿轮卡住了！”
苏曼曼点头，咬破指尖。血滴在空中，她用指头画了个残缺的图案，像是回文诗的一角。血光一闪，并蒂莲护体罩出现，把她整个人包住。
她冲向怪物，一边跑一边把织女神丝全放出来。那些丝线缠住怪物双臂，她借力跃起，一脚踩在它左膝上。影子也跳起来，两只脚同时踹向同一个点。
咔的一声。
怪物整条腿软了一下。它低头看，嘴里的丝轮转得更快，黑雾再次喷出。
这次苏曼曼没躲。她站在原地，任由黑雾扑到脸上。并蒂莲罩撑住了一瞬，然后裂开。她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气。
花自谦冲过来扶住她。他看见她脸色发白，腿上的伤已经肿了。
“还能动吗？”他问。
“你说呢？”她推开他，自己站直，“我这条腿欠了三辈子账，今天该收利息了。”
她说完，抬手撕下右腿的黑丝袜。布料离开皮肤的瞬间，整条腿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她把破掉的袜子扔向怪物，同时指尖再次点血，在空中画第二段《璇玑图》。
花自谦明白她要做什么。他松开袖口，把最后整匹蜀锦铺在地上。布料自动展开，形成一个圆形阵法。
青鸾吹出最后一个音符，所有蝴蝶撞向黑雾，炸成一片光点。她嘴唇发紫，握笛的手在抖。
少女双手按地，黑丝从她掌心涌出，连接到蜀锦阵边缘。她声音沙哑：“我只能撑十息。”
苏曼曼站到阵眼位置，指尖血滴落。花自谦握住她另一只手，把自己的气息送过去。青鸾坐下来，把断笛放在唇边。少女闭眼，额头冒汗。
四股力量汇在一起。蜀锦阵亮了，光顺着纹路往上爬，最后冲向空中，打出一个模糊的并蒂莲图案。
怪物仰头，嘴里的丝轮突然停住。它似乎感觉到什么，想要后退，但双脚被织女神丝死死缠住。
光柱落下，砸在它胸口。黑丝开始崩解，一层层往下剥。它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身体剧烈晃动。
苏曼曼单膝跪地，喘得厉害。她抬头看，发现怪物胸口露出一块晶莹的东西，像是眼睛，又不像。
花自谦蹲下来扶她：“看到了？”
“嗯。”她点头，“那里……能打碎吗？”
“试试。”他说。
他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断玉簪。青鸾也撑着墙起身，准备再吹一曲。少女手指还在发抖，但没有松开地面。
苏曼曼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她看着前方那个摇晃的巨大身影，轻声说：
“这一世，我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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