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大林、刘二愣子、吴炮手三人拖着那头半大野牛,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一般,狼狈不堪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出现在草北屯口时,整个屯子再次轰动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闻讯赶来的社员们挤在屯口,看着那匹神骏却疲惫的公马“追风”,看着拖架上那头被捆得结实、依旧瞪着一双不屈牛眼的野性生灵,惊叹声、议论声、关切声响成一片。
“我的老天爷!真把野牛弄回来了!”
“看那犄角!这要是顶一下,还不得肠穿肚烂?”
“大林他们这是豁出命去了啊!你看他们身上……”
春桃和王奶奶赶紧上前,看着曹大林等人满身的泥泞、血痕和疲惫不堪的神色,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连忙招呼人帮忙。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头沉重的野牛从拖架上卸下,暂时安置在合作社后院,紧挨着梅花鹿“初雪”和公马“追风”的围栏,但又用更加粗壮的木桩单独隔开了一个区域。这头野牛野性十足,即便被捆绑着,那暴躁的挣扎和低沉的哞叫也让人不敢靠近。
曹大林顾不上休息,强撑着检查了一下野牛的状况,确认只是体力消耗过大,并无严重外伤后,才在春桃的搀扶下,回去清洗上药。他后背被拖架硌得一片青紫,手臂和腿上满是荆棘划出的血痕,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成功带回野牛,意味着草北屯的“特色养殖”构想,迈出了坚实而极具象征意义的第二步!这不仅仅是多了一头牲畜,更是证明了他们有能力从这片莽莽山林中,获取并驯化那些极具价值的野生资源。
接下来的几天,草北屯合作社的核心成员——曹大林、曹德海、老会计、秋菊、刘二愣子、吴炮手等人,几乎天天泡在合作社的办公室里,围绕着那张画满了标记的地图,热烈地讨论着“特色养殖场”的具体规划和未来蓝图。煤油灯常常亮到深夜,空气中弥漫着旱烟、茶水和激烈讨论的气息。
曹大林用他那双虽然缠着纱布却依旧沉稳有力的手,指着地图上合作社后院及周边的大片空地,勾勒着心中的蓝图:
“咱们这养殖场,不能小打小闹,得有章法,有规划。”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疲惫,却充满了力量,“我初步设想,把这块地分成几个功能区。”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这一片,靠近水源、地势平缓的地方,规划为‘核心养殖区’。目前‘初雪’(梅花鹿)和这头野牛(暂时还没取名)就放在这里,将来如果再捕获其他大型或者珍贵的动物,比如更多的野牛、马鹿,甚至将来有可能的话,野羊、狍子等等,也都安置在这里。这个区域要用最坚固的材料围起来,确保安全。”
他的手指移动:“旁边这一片,稍微开阔些,但离屯子主干道有点距离,相对安静,设为‘禽类养殖区’。咱们可以尝试养一些山鸡、野鸭,甚至将来条件成熟了,搞点飞龙(榛鸡)之类的珍禽。这东西周期短,见效快,肉和蛋都能卖钱。”
他又指向更外围一些的坡地:“这些地方,草长得不错,但不太适合种庄稼,可以划为‘饲料种植区’。专门种一些苜蓿、黑麦草之类的优质牧草,还可以种点玉米、豆类做精料补充。咱们搞养殖,光靠野外打草不行,得有自己的稳定饲料来源,这样才能降低成本,提高抗风险能力。”
最后,他在地图边缘划了一块:“这里,靠近未来的旅游路线规划区,可以设一个‘观光互动区’。用相对美观安全的栅栏围起来,里面放养一些性情温顺、观赏性强的动物,比如梅花鹿、小野羊什么的,让来的游客可以远远地观看,甚至在一定安全距离内投喂、拍照,增加咱们旅游的吸引力。”
这幅蓝图清晰而具体,考虑到了物种特性、饲养管理、饲料供给乃至与旅游产业的结合,展现出了曹大林长远的眼光和缜密的思维。老会计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算盘上拨拉着,估算着初步建设需要的木材、铁丝、人工等成本,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好!大林这规划,像那么回事!”曹德海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赞许的光芒,“有区有片,有攻有守,比俺们老辈子胡乱圈块地强多了!”
秋菊也兴奋地补充道:“曹大哥,这个观光区想法太好了!咱们的旅游正需要这样的亮点!到时候我可以组织游客进行‘小小饲养员’体验活动,肯定受欢迎!”
然而,当讨论深入到养殖场具体由谁来经营、利益如何分配这个核心问题时,会场的气氛却骤然变得微妙和紧张起来。
以刘二愣子为代表的一部分年轻社员,以及一些家里劳动力强、渴望更快致富的社员,倾向于“分包到户,自负盈亏”的模式。
刘二愣子嗓门洪亮:“要俺说,干脆把鹿啊、牛啊,作价分给各家各户养!谁养得好谁挣钱,养死了自己负责!这样大家才有积极性!都归集体,干好干坏一个样,谁肯下死力气?”
他这个想法得到了一些人的附和。
“就是!集体养着,到时候算工分,哪有自己家上心?”
“分到户,俺保证把牛养得膘肥体壮!”
但以曹德海、老会计为代表的老成持重派,以及一些家里劳动力弱、担心风险的社员,则坚决反对。
曹德海敲着烟袋锅,语气严肃:“胡闹!这是野牲口!不是家养的猪羊!性子烈,难伺候,还有危险!分到户,万一谁家看管不严,跑了或者伤了人,算谁的?再说了,这东西投入大,一般人家哪扛得住风险?到时候亏了本,不是要了人家的命?”
老会计也扶了扶眼镜,从账本上抬起头:“从集体积累的角度看,也不宜分包。养殖场前期投入大,需要统一规划、统一防疫、统一销售,才能形成规模和品牌,卖出好价钱。分散到户,各自为战,容易恶性竞争,也容易被外面的商贩压价。”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越来越激烈。支持分包的人认为能调动积极性,加快致富;反对的人则强调风险控制和集体利益最大化。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声音也越来越高,原本和谐的气氛出现了裂痕。
刘二愣子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啥风险不风险的?干啥没风险?种地还怕天灾呢!总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了吧?集体搞,磨磨蹭蹭,啥时候才能见到大钱?”
曹德海也动了气,猛地站起身:“你小子就知道钱!眼里还有没有集体?还有没有规矩?这野牛是咋来的?是大林带着大家差点把命搭上才弄回来的!这是全屯子的财产!不是你刘二愣子一个人的!”
眼看争论要升级成争吵,一直沉默倾听的曹大林终于开口了。他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目光平静地扫过争论的双方。
“都别吵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愣子想多挣钱,想让日子过得更好,这没错。德海叔和老会计担心风险,维护集体利益,这更没错。”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把咱们草北屯的养殖业搞起来,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所以,咱们不能搞一刀切,也不能因噎废食。”
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我看,咱们可以搞一个‘集体所有,专业承包,利益共享’的模式。”
他详细解释道:“首先,养殖场所有的土地、基础设施、以及这些首批捕获的种畜(比如初雪、野牛),都明确归合作社集体所有,这是底线,不能分。”
“然后,在合作社内部,公开招聘或者指定有经验、有责任心的人,组成专业的养殖小组,负责日常的饲养、管理、防疫。给他们定任务、定指标,比如成活率、增重、繁殖率等等。干得好,年底从养殖场的利润里拿出大头来奖励他们!干得不好,也要有惩罚。”
“最后,养殖场产生的利润,除了留足再生产和发展基金外,剩余部分,全屯社员,按照工分和人头,进行二次分红!这样,既保证了养殖的专业性和效率,调动了养殖小组的积极性,又能让全屯的社员,哪怕不直接参与养殖,也能分享到养殖业发展带来的好处!”
这个方案,既坚持了集体所有制,避免了分散经营的风险和弊端,又引入了承包激励机制,兼顾了效率与公平。它像是一块精巧的榫卯,将看似对立的双方诉求,巧妙地衔接在了一起。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方案。刘二愣子挠了挠头,似乎在琢磨着承包的可能性;曹德海和老会计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显然认为这个方案更为稳妥可行。
老会计拨弄了几下算盘,抬起头:“支书,这个法子……我看行。账目清晰,权责分明,既能调动能人的积极性,又能保障大多数社员的利益。”
曹德海也缓缓坐下,吐出一口烟:“嗯……集体兜底,能人出力,大家受益……是比俺们老脑筋想得周全。”
见核心成员基本达成共识,曹大林心中稍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具体的承包细则、利益分配比例等等,还需要更加细致的研究和讨论。但至少,方向已经明确,最大的分歧得以弥合。
草北屯特色养殖场的宏伟蓝图,就在这充满争论与思辨的夜晚,初步勾勒成型。它承载着全屯人对富裕生活的渴望,也考验着曹大林这位领头人平衡各方、驾驭复杂局面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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