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法租界,车窗外梧桐树影快速掠过,埃莉诺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珍珠耳坠在晨光中微微晃动。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声。
王小虎半躺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富婆要是巴结上了,咱们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话没说完,石云天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清醒点,”石云天压低声音,“你以为她是来发善心的?”
王小虎揉着腿,嘟囔道:“那她到底想干啥?难不成真看上云天哥了……”
“闭嘴。”马小健冷冷地说。
前排,埃莉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石云天盯着她的背影,大脑疯狂运转。
最致命的问题不是她救了他们,而是她如何知道的,知道他们在哪儿,知道他们遇到了麻烦,甚至知道他会说英语。
那句“老粟同志让我来的”,像是扔进平静湖面的一颗炸弹。
粟裕,新四军第一师师长,苏中根据地的最高指挥官之一。
石云天只在茅山根据地短暂接触过另一位老粟首长,连粟裕本人都没见过面。
那么,这个美国领事馆参赞夫人,是如何与远在苏北的粟裕将军取得联系,又如何精准掌握他们的行踪?
更关键的是,她知道多少?
“陈大牛”不该懂英语,一个从阜阳逃荒来的农民孩子,连自己的名字都未必会写。
可她用全字母句试探,就是确信他能听懂。
这不是猜测,这是确认。
就像……她早就知道他不是普通孩子。
石云天感到后背发凉。自从穿越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秘密正在从四面八方漏风,无论他如何填补,裂缝都在不断扩大。
之前的种种“奇思妙想”,挖地道、制烟花、造防弹衣、热气球战术,虽然惊人,但总还能用“聪明”、“跟人学的”、“自己琢磨的”来解释。
一个农村孩子有天赋,虽然罕见,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语言不同。
日语还能说是听鬼子说话听多了,模仿能力强。
可英语呢?俄语呢?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乡村,一个孩子从哪里接触这些?
更何况是流利到能听懂“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这种全字母句的水平?
这已经不是天赋能解释的了。
前排的埃莉诺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孩子们,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她的中文带着明显的外国腔,但并不生硬,“你们需要休息,处理伤口,然后……我们谈谈。”
“谈什么?”石云天直视后视镜里她的眼睛。
“谈重要的事情。”埃莉诺的微笑变得意味深长,“关于你们,关于我,也关于……一些只有你们才知道的秘密。”
石云天心脏猛地一缩。
李妞和宋春琳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王小虎也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坐直了身体。
马小健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
轿车拐进霞飞路一条安静的支路,停在一栋带围墙的花园洋房前。
铁门自动打开,车驶入庭院,停在主楼前。
这是一栋典型的法式建筑,三层楼,米色外墙,黑色铁艺阳台,院子里种着修剪整齐的冬青和几株梅树。
“下车吧。”埃莉诺率先推门而出。
石云天犹豫了一秒,还是跟着下了车。
站在庭院里,他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早上七点整。
一切都显得宁静、优雅、安全,与几个小时前破烂市的混乱、卡车车厢的肮脏、七十六号的恐怖形成鲜明对比。
但石云天心中的警铃却响得更大声了。
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跟我来。”埃莉诺踩着高跟鞋走向主楼,门厅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夫人。”管家微微躬身,目光扫过石云天五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约翰,带这几位小客人去二楼客房,准备热水、干净衣物,再让厨房做些吃的。”埃莉诺吩咐道,转向石云天,“你们先洗漱休息,一小时后,我在书房等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单独。”
石云天点点头。
管家约翰领着他们上楼。楼梯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油画,转角处摆着青花瓷瓶。
一切都是典型的西方上流社会宅邸的布置,但石云天注意到,几处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中式瓷器,书架上也不全是外文书,还有线装本的《史记》、《资治通鉴》。
这栋房子,和它的女主人一样,充满矛盾的混搭感。
二楼走廊尽头有三间客房,约翰安排石云天和王小虎一间,马小健单独一间,李妞和宋春琳一间。
“热水马上送来,换洗衣物在衣柜里。”约翰的声音平稳无波,“需要什么请摇铃。”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铜铃,然后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王小虎立刻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院子挺大,围墙三米高,上面有碎玻璃。”他压低声音,“前门两个保镖,后门……好像也有。”
马小健不知何时已经检查完房间,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到底想干啥?”王小虎转回身,满脸困惑,“救了咱们,又给好吃好住,就为了‘谈谈’?”
石云天走到衣柜前,打开。
里面挂着几套半新的男装,尺寸竟然大致合适,不是成人衣服,就是少年尺寸。
这绝不是临时准备的。
“她知道我们的年龄,知道我们的人数,甚至大致知道我们的体型。”石云天拿起一件衬衫,声音低沉,“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救援,是计划好的。”
“可粟裕将军怎么会……”李妞推门进来,她和宋春琳已经简单清洗了脸,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有两种可能。”马小健冷静分析,“第一,她真的是我们的人,通过高级别的秘密渠道与粟裕将军联系,第二,她在说谎,‘老粟同志’只是获取我们信任的幌子。”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宋春琳问。
石云天沉默片刻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秘密。”
四个字,让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穿越者”的身份,这个他从不敢对任何人言说的最大秘密,似乎正在被一层层剥开。
将以往事件串连起来。
从延安那位领导深邃的目光,到东北老道意味深长的“因果”,再到这个突然出现、无所不知的美国女人……他们都在试探,都在靠近那个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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