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建业的求救国书与王凌的八百里加急警报,几乎在同一天,一前一后地摆在洛阳皇宫的议事殿上时,整个曹魏的朝堂,瞬间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引爆了。
以一部分守旧的士族文臣为首,他们对东吴的惨败,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在他们看来,这个盘踞江东、屡犯边境的“僭伪”政权,终于遭到了天谴。甚至有人高呼,此乃天佑大魏,待蜀吴两败俱伤,魏军便可挥师南下,一统天下。
大将军曹爽,端坐于殿上首位,他的身侧,是象征着皇权的、帷幕低垂的太后软塌。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群臣的议论,那只独眼之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寒光。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上的两份文书。一份是东吴太傅孙峻用极尽卑微的措辞写来的求救信;另一份是老将王凌用血一般的赤诚写下的警告信。
两封信一个意思:救吴,就是救魏。
“够了。”
曹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他缓缓站起,如同一头假寐的雄狮,终于睁开了双眼。他那只独眼中射出的威压,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诸公,不必再议论了。”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唇亡齿寒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如今,不是讨论是否要救的问题,而是如何去救,派谁去救的问题!”
他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副巨大的疆域图上。
“陆瑁此人,用兵如神,其志绝非一个江东。一旦让他全取吴地,整合荆、扬、交三州之人力物力,再沿江北上,届时,我大魏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比孝武皇帝时期,版图更为辽阔的,汉!”
“到那时,”他加重了语气,“诸位,今日,还能在此,安坐高论吗?”
一番话,让殿内那些幸灾乐祸的臣子,瞬间冷汗涔涔。
曹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
“传我将令!命征东将军诸葛诞和大司马夏侯玄,即刻整顿函谷关兵马,准备南下,相机援救合肥、建业!”
“再传令!命钟会,率兵出叶县,进攻宛城,威胁蜀汉荆州之后路,迫使陆瑁分兵回防!”
“命中书郎羊祜即刻启程镇守函谷关,抵挡潼关的汉军。”
此令一出,满堂皆惊!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一个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将军!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尉曹宇,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大将军此令,无异于,自毁长城!”曹宇的声音,虽然苍老,却掷地有声。
“毕竟,”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曹爽毫不退让,“诸葛诞现在和夏侯玄镇守函谷关,防备蜀人之余,更是拱卫我朝腹心。一旦他们大军南下,函谷关空虚,若蜀汉潼关军团出潼关直逼函谷关,该当如何?”
“为了一个,与我等有数十年血仇的,将亡之国,却要动摇我大魏的立国之本!此乃,引狼入室,本末倒置!老臣,恳请大将军,三思!”
曹宇说罢,深深一揖。他身后,数名曹氏宗亲和老臣,也纷纷出列,附议道:
“太尉所言极是!恳请大将军三思!”
一瞬间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草是帮看着,以曹宇为首的一众宗室老臣,他那只独眼中的寒光,更盛了。
他冷冷地笑了。
“太尉大人,忧国之心,可昭日月。但是东吴孙氏,我们必须救。 ”
“陆瑁,为何敢倾国之力东征?”曹爽发出了最后的质问,“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个,人才济济、国力蒸蒸日上、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的新大汉!”
“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东吴!而是恢复那四百年的汉家江山!”
“而我们呢?!”
曹爽猛地转身扫视着曹宇等人。
“我们在内斗!在猜忌!在为了那点可怜的权位互相提防!”
“太尉大人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如果我们再不联起手来!那么不出十年!我们曹家的天下都将被陆瑁连根拔起!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汉家宗庙里被清算的罪人!”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曹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曹爽说的是事实。
“所以……”曹爽收回了他所有的气势,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
“……出兵援吴,势在必行。”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殿。
“即刻,发令!全军,整备!”
他那果决的声音,在殿外回荡。
殿内曹宇,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无力感。
洛阳,大将军府。
夜,已经很深了。
那场决定了帝国命运的朝堂争论早已散去,但曹爽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他并没有像对臣子们宣告的那样,立刻整备出发前往函谷关。
因为,他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
“来人。”他沉声道。
“大将军。”亲信悄然入内。
“备车,去中书郎府。不让他来。带我的亲令,秘密将羊祜,请到我府上来。”曹爽改了主意,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让羊祜来,比他去更稳妥。
“是。”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着便服、面容温润儒雅的青年,在亲信的引领下,走进了司马师的书房。
他,便是羊祜。
时年三十二岁。现任中书郎,一个清贵而并无多少实权的职位。
“叔子,深夜叨扰,坐。”曹爽的脸上,难得地,没有了在朝堂之上的那种冰冷与威严,而是多了一丝,家人的温和。
“见过大将军。”羊祜恭敬地行了一礼,举止从容,不卑不亢。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曹爽摆了摆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今日朝堂之事,想必你已听说了。”
“是,”羊祜接过茶杯,微微点头,“大将军决意援吴以抗汉,高瞻远瞩,祜,万分钦佩。”
“高瞻远瞩?”曹爽自嘲地一笑,“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陆瑁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他直视着羊祜的双眼,那只独眼中,精光闪烁:“我今夜请你来,是有一件,比东线战事,更为紧要的事情,要托付于你。”
羊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曹爽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地敲在了函谷关的位置。
“夏侯玄和诸葛诞的函谷关大军即将南下。”
司马师沉声道,“我担心陆瑁的后手!”
“我担心的是‘蜀汉潼关军团’!”
这个名词,让羊祜的眼神,微微一凝。
“大将军是说……”
“不错!”司马师肯定了他的猜测,“陆瑁此人,算无遗策。他敢于将主力全部投入东线,必然在西线,留有致命的伏兵!这支所谓的‘潼关军团’只要我大军一动,它就可能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函谷关城下!”
“届时,洛阳震动,人心惶惶。曹宇那些人,必定会借机生事!”
曹爽的话让书房内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缓缓转身凝视着羊祜,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羊祜……我准备让你和我一起守住这道国门!”
羊祜,沉默了。
他端着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羊祜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大将军,”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此去函谷关,能给祜多少兵马?”
“兵马,不是问题。”曹爽从案上,拿起了一枚虎符递给了他,“凭此虎符,你可以节制洛阳周边,所有郡县兵。我还会从禁军中拨给你一万精锐,作为你的中军。”
“但是,叔子,你要记住。”司马师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你的任务不是出关决战。而是坚守。”
“你要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函谷关!无论关外出现的是谁,有多少人,你都不许出战!”
“你的目的,不是赢。而是拖!”
“拖到我们的东线打完。或者拖到他们自己退兵。你明白吗?”
曹爽深知羊祜虽然才华横溢,但从未有过独立指挥大军团作战的经验。让他去和蜀汉那些身经百战的宿将野战,风险太大。
最稳妥的就是利用函谷关天险,打防守战。
“祜,明白。”羊祜郑重地接过了那枚冰冷的虎符,“只要祜还有一口气在。函谷关便不会丢失。洛阳便不会动摇。”
“好!”司马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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