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十月末,巢湖的水面在晨雾中泛着铅灰色的冷光。
吕蒙站在楼船指挥台上,革甲外罩着防水的油布披风,手扶栏杆,望着北岸那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城池。合肥城的轮廓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城墙在去岁加固后又增高了五尺,垛口整齐如齿,隐约可见城头架设的黑色弩车轮廓。
“将军,”副将朱然从舷梯快步上来,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各部已准备完毕。巳时水陆并进,按原定方案,陆师攻东门,水师袭北水门。”
吕蒙“嗯”了一声,目光仍盯着合肥城。他今年三十有二,面容被江风磨砺得粗粝,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去岁周瑜兵败的细节,他反复研读过无数遍——那些会喷火的“霹雳车”、射程惊人的三弓床弩、以及最后关头突然出现的“楼船”……每一件都超出他对水战的认知。
“朱然,”吕蒙忽然开口,“你说,张辽此刻在做什么?”
朱然一怔:“应在城头布防……”
“不。”吕蒙摇头,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张辽张文远,我研究过他每一场战例。此人用兵,从不拘泥守城。如今我们兵临城下,他绝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城里。”
他转身,目光扫过己方浩荡的船队。三百余艘战船在湖面铺开,旌旗蔽日,气势惊人。但吕蒙心头那点不安,却像湖底的水草,越缠越紧。
“传令各船,”他沉声道,“距城三百步时,先以火箭试探,不可贸然靠近北水门。陆师那边……让潘璋稳着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强攻。”
朱然抱拳:“诺!”
命令通过旗号、鼓声层层传递。辰时三刻,雾气稍散,江东水师开始缓缓向合肥北岸逼近。
合肥北水门,实为一座横跨护城河的水闸式城门。闸门以铁皮包裹硬木制成,厚达两尺,平日悬吊于城门洞上方。此刻闸门紧闭,门后三十步处,第二道以铁索相连的尖木栅栏也已放下,栅栏缝隙后,是十二架刚刚架设的“连舟弩”。
这并非传统床弩。格物院的设计将三张中型弩弓横向并联,弩槽可一次装填九支三尺铁矢,以绞盘驱动,射程两百步,专为水域狭窄处防御设计。每架弩后配五名操作手,两人摇绞盘,一人装填,一人瞄准,一人指挥。
于禁站在水门内侧的指挥台上,一身玄甲外罩深蓝战袍,手按剑柄,面色沉静如水。他身旁站着一名年轻校尉,手里握着千里镜,正仔细观察江东船队的动向。
“将军,敌先锋船三十艘,已进入三百步范围。”校尉低声汇报。
于禁没有接话。他抬起手,身后传令兵立刻举起红色令旗。
江东船队最前方的十艘走舸开始加速,船头架设的简易投石机抛射出燃烧的油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向水门。大部分落入护城河,溅起带着火焰的水花,少数击中闸门,油火顺着铁皮流淌,很快被城头倾泻的沙土扑灭。
二百八十步。
于禁的手依旧举着。
江东走舸已进入连舟弩的最佳射程,但于禁在等——等更大的目标。
吕蒙的中军楼船缓缓驶入二百五十步范围。那船高约三丈,船楼三层,两侧各有十六个桨孔,船首包铁,俨然一座水上堡垒。
于禁的手猛地挥下!
“放——!”
十二架连舟弩同时击发。机括震动的闷响在水门洞内回荡,一百零八支铁矢化作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撕裂晨雾,呼啸着扑向江东船队。
第一轮齐射的目标并非楼船,而是那些灵活的走舸。
铁矢穿透船板的“噗噗”声密集如雨。包铁的矢尖轻易撕开走舸单薄的船壳,贯穿船体后余势不减,往往连续洞穿两三名桨手的身体才卡在船舱中。惨叫声刚起,第二轮齐射已至——这一次瞄准的是楼船下层的桨孔。
“保护桨手!”楼船上,朱然嘶声大吼。
但晚了。
专门为穿透船板设计的破甲矢,从桨孔射入,在狭长的桨舱内横飞。划桨的士卒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舱底。楼船一侧的十六支长桨,有十一支骤然停滞,船身猛地偏向。
“第三轮!”于禁的声音冷硬如铁。
绞盘转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弩手换上了特制的“火箭”——矢杆中空,填入火药和硫磺,发射前点燃引信。
一百零八支拖着尾焰的火箭腾空而起,在雾霭中划出耀眼的轨迹,大部分钉在楼船的船楼和帆桅上。火药爆燃,引燃船帆、缆绳、木制结构。楼船上顿时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吕蒙在指挥台上一个踉跄,被亲卫扶住。他甩开搀扶,死死盯着水门后那些再次开始绞弦的黑色弩车,牙龈咬出了血。
“撤!全军后撤二百步!”
楼船在剩余桨手的拼命划动下,狼狈地向后退去。其余战船见状,纷纷调转船头,湖面上一时大乱。
于禁放下千里镜,对身旁校尉道:“记下:连舟弩实战效果,穿透力足,射速尚可,然装填耗时仍长。建议格物院改良绞盘机构,增配装填手。”
校尉飞快记录。于禁已转身走下指挥台,对候在下面的传令官道:“告诉张辽将军,水门无恙。他那边的‘跳荡营’,可以动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三国:无冕之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