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界的荒野与“万道争锋台”、“葬星古漠”皆不相同。这里的天空更高远,灵气却驳杂混乱,如同未经梳理的野草,各种属性的能量、破碎的法则碎片、乃至残留的战斗余韵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片危险而贫瘠的区域。山岭怪石嶙峋,植被稀疏,透着一种蛮荒与废弃的气息。
杨小天立于一株枯死的、形如虬龙的古木之巅,举目四望。体内新生的力量如同奔腾的星河,澎湃而内敛,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周遭混乱灵气的微微共鸣。他摊开手掌,那枚“星引”晶体安静地躺在掌心,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沙缓缓流淌,此刻正持续散发着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温热感,指向东北方向。
“摇光前辈指引的方向……是去往更深层的‘万道争锋台’,还是去寻找其他‘七星镇守’或‘逆星之子’?”杨小天沉吟。星引的感应目前还很模糊,只是大致方向,无法确定具体目标。当务之急,是尽快熟悉突破后的力量,并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稳固半步炼虚的境界,同时彻底消化星源洗礼所得,尤其是“磬”音真言的奥妙与初步炼化的“虚无标记”的潜在影响。
他收敛气息,身形如一道融入天地的青烟,朝着星引指引的东北方向飘然而去。突破之后,他对混沌秩序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微,赶路时几乎不引起周围能量与法则的明显波动,速度却快得惊人,瞬息间便掠过数座山岭。
行进了约莫半日,前方混乱驳杂的灵气中,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微弱的星力波动?而且,这星力波动的属性,隐隐让杨小天感到一丝熟悉。
他眉头微皱,悄然靠近。
翻过一片布满裂痕的赤色岩壁,下方一处狭窄的山谷中,景象映入眼帘。
谷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看装束,皆是进入罗天界的竞争者,修为从化神初期到后期不等。他们死状凄惨,有的被锐器贯穿要害,有的像是被狂暴的能量撕碎,鲜血染红了谷底的砂石,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不散。
而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中央,站着三个“人”,或者说,三个散发着星盟特有气息的修士。
为首者,赫然是之前在摇光哨所见过的那名短发中年修士——胸口有着三颗银星标识的星盟中层头目。他此刻面色冷峻,手中握着一柄星光流转的长剑,剑尖还在滴血。他身旁,站着两名同样身着星盟制式劲装的修士,气息稍弱,但也是化神中期。
在他们脚下,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身影,看其残破的衣饰,似乎也是竞争者之一,只是此刻浑身浴血,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正用惊恐而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星盟修士。
“说!那个从摇光哨所逃出来的杨小天,往哪个方向去了?你们‘赤蝎团’在这片区域活动,不可能没收到风声!”短发星盟修士声音冰冷,带着审讯的意味,长剑指向地上那幸存者的咽喉。
“大……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那幸存者声音颤抖,“我们只是在这里……寻找‘赤炎晶’……根本没见到什么……杨小天……”
“还敢狡辩!”旁边一名星盟修士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幸存者扭曲的手臂上,用力一碾!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幸存者痛得几欲昏厥,嘶声道:“饶……饶命……我们……我们之前确实感觉到……东北方向……有过一次微弱的……空间波动……很隐晦……但具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啊!”
东北方向?杨小天心中一动,正是星引指引的方向!这些星盟的人,果然在追捕自己!而且手段如此狠辣,为了逼问线索,竟屠戮了整整一个小队(赤蝎团)的竞争者!
“哼,早说不就少受点罪?”短发星盟修士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既然提供了线索……那就给你个痛快!”
他手中星光长剑一扬,就要斩下!
“住手!”
一声冷喝,并非来自地上绝望的幸存者,而是从山谷上方传来!
短发星盟修士及其手下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只见山谷一侧的岩壁顶端,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青衫身影。那人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的衣袂与长发,容貌平凡,眼神却深邃如渊,正冷冷地俯视着他们。其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仿佛与周围混乱的天地融为一体,竟让他们之前毫无察觉!
更让短发星盟修士瞳孔骤缩的是,此人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让他既熟悉又心悸的波动——那是“虚无侵蚀”残留被压制后的微弱气息,以及……一丝与摇光星灵、与星盟高阶力量似是而非的古老道韵!
“杨……杨小天?!”短发星盟修士失声叫道,随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果然是你!竟敢主动现身!”
他身边两名手下也立刻戒备,手中法器光芒亮起,锁定岩壁上的身影。
杨小天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目光扫过谷底那十几具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幸存者,眼神更冷了几分:“星盟行事,何时变得如此酷烈?为逼问线索,便行灭口之举?这就是你们‘巡天卫’的作风?”
“哼!对付你这种与‘虚无侵蚀’勾结、擅闯禁地、击伤同僚的危险分子,任何手段都不为过!”短发星盟修士义正言辞,手中长剑星光更盛,“墨玄执事早已下达最高追缉令!死活不论!杨小天,你若识相,立刻束手就擒,随我回哨所听候发落!否则……”
“否则如何?”杨小天淡淡打断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从数十丈高的岩壁顶端,直接出现在了山谷中央,距离三人不过十丈之遥。
这举重若轻、视空间距离如无物的身法,让三名星盟修士心头又是一凛!此子的修为……似乎比情报中描述的(化神后期)更强了!难道在哨所禁地中,他又有了奇遇?
“结阵!拿下他!”短发星盟修士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星盟中层,虽惊不乱,厉喝一声。
三人瞬间呈品字形散开,脚下步伐玄奥,气息相连,形成一个简易的三才战阵。虽然比不上“巡天战卫”的默契与威力,但也是星盟常用的合击之术,足以将三人力量短暂融合,发挥出远超个体之和的战斗力!
“星陨三才,镇!”
短发修士居中主攻,长剑一挥,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沉重镇压之意的巨大星光剑罡,如同陨星坠落,携万钧之势,当头劈向杨小天!剑罡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谷底砂石被无形的压力碾成齑粉!
左右两名修士则同时出手,一人双手结印,无数星光锁链自虚空浮现,封锁杨小天周身闪避空间;另一人张口喷出一道炽白的星火吐息,温度极高,焚金化铁,从侧面袭向杨小天!
三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瞬间将杨小天所有退路封死,欲要一击建功!
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击杀寻常化神巅峰的合击,杨小天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当头劈落的巨大星光剑罡,轻轻一划。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
只有一道无形的、仿佛由纯粹“秩序”与“定义”之力构成的“界限”,随着他指尖划过的轨迹,在虚空中悄然生成。
那威势惊人的星光剑罡,在触及这道“界限”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无法逾越的墙壁,骤然停滞!其内部精密的星力结构、流转的符文、蕴含的“镇压”法则意韵,仿佛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存在”,瞬间陷入混乱、崩解!
轰!
巨大的剑罡并未爆炸,而是如同沙塔般,从尖端开始,寸寸瓦解、消散,化作最精纯的星力光点,然后……被杨小天张口一吸,鲸吞而入,化作滋养己身的一缕能量。
“什么?!”短发修士惊骇欲绝,他全力催动的战阵主攻,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了?甚至……还被吸收了?
未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杨小天那并拢的指尖方向不变,对着左侧虚空一点。
“秩序——归位。”
那无数缠绕而来的星光锁链,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过,其缠绕、封锁的轨迹瞬间变得“有序”而“温顺”,非但没有束缚杨小天,反而调转方向,如同乖巧的灵蛇,反过来朝着施展锁链的那名星盟修士缠绕而去!
“啊!”那名修士猝不及防,被自己的锁链捆了个结实,锁链上符文闪烁,将他自身星力都禁锢了大半!
与此同时,杨小天左手随意一挥,袖袍鼓荡,混沌气流涌出,迎向侧面袭来的炽白星火吐息。
那足以焚金融铁的星火,在触及混沌气流的瞬间,仿佛失去了“燃烧”与“高温”的概念,被混沌包容、分解、同化,化作一缕温暖的热流,融入杨小天袖袍之中,连半点火星都未溅起。
电光火石间,三人默契的合击,被杨小天举手投足间,轻易破解!两名辅助的修士一被困,一被破招,只剩下居中主攻的短发修士,目瞪口呆,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是什么手段?完全超出了他对法则和力量运用的认知!仿佛对方举手投足间,便是在制定、修改此地的“规则”!
“你……你究竟……”短发修士声音干涩,充满了恐惧。
杨小天没有回答他,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山谷入口的方向,眼神微凝。
“看了这么久,墨玄执事,还不现身吗?”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山谷。
话音落下,山谷入口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古拙沉稳的身影,缓缓显现。
正是星盟巡天殿执事——墨玄!
他并未身着星盟执事袍服,而是一身简单的玄色长衫,负手而立,气息如渊似海,深不可测。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杨小天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审视与了然。
“半步炼虚……混沌秩序之道……果然非同凡响。”墨玄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能在‘摇光’秘藏中有此收获,小友福缘不浅。”
“不及执事手段高明。”杨小天淡淡道,“借他人之手逼问线索,自己则黄雀在后。只是,执事这般大费周章追捕于我,当真只是为了星盟律法,还是……另有隐情?”
墨玄执事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谷中狼藉,在那幸存者和尸体上略微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星盟律法,自然要遵守。”他缓缓道,“但更重要的,是罗天界的安危,以及……一些必须弄清楚的真相。杨小友,你身负‘逆星核’碎片,引动‘摇光’星灵,又接触‘虚无侵蚀’源头,牵扯太深。有些事,非你眼下所能承担。随我回去,将一切交代清楚,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转圜余地?”杨小天摇了摇头,“方衍长老的‘星律锁魂’,便是执事所说的‘余地’?摇光前辈耗尽本源送我离开,便是为了让我再入虎口?”
墨玄眼神微动:“摇光星灵……果然耗损严重么……方衍之事,本座自会查究。但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他上前一步,炼虚境修士那独有的、仿佛与天地法则初步相合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大山,缓缓朝着杨小天碾压而来!整个山谷的空气瞬间凝固,混乱的灵气被强行梳理、镇压,化为墨玄执事力量的一部分!
“本座亲自出手,小友还是莫要再做无谓抵抗了。”
炼虚对化神(即便半步炼虚),是生命层次与法则领悟的全面碾压!
然而,面对这恐怖的威压,杨小天却挺直了脊梁,眼中混沌与星辰之光流转,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升起一股昂扬的战意!
他掌心,“星引”晶体微微发烫,与遥远星空中某个未知的存在,产生了更加清晰的共鸣。
“想带我走?”杨小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要看墨玄执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混沌秩序本源轰然运转,体内仿佛有无数星辰点亮!“磬”音真言在魂核深处蓄势待发!
面对炼虚强敌,退无可退,唯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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