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虚威压,如山崩海啸,沛然莫御。
墨玄执事仅仅踏前一步,整个山谷的气机便彻底改变。天地间的混乱灵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梳理、镇压,变得温顺而有序,却尽数化为了墨玄力量的延伸。空气凝固如铁,空间仿佛被浇筑了铜汁,沉重得让人窒息。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如同巨龙俯瞰蝼蚁,规则的重量与质感扑面而来。
谷底残存的赤蝎团幸存者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磅礴的威压下直接昏死过去。三名星盟修士更是瑟瑟发抖,勉强维持站立都已是极限。
身处威压正中心的杨小天,感觉如同背负着整片天穹!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液似乎要停止流动,连混沌秩序本源的运转都变得异常滞涩,仿佛被套上了层层枷锁。这就是炼虚境!初步融合天地法则,举手投足皆有天地之力相随,对化神境是本质的碾压!
但杨小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冷静与昂扬的战意。魂核深处,“磬”音真言悄然回荡,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他不屈的意志。混沌秩序本源在重压下被极致压缩,反而变得更加凝练、纯粹,蕴含的“定义”与“包容”真意,如同在磨刀石上反复砥砺的锋刃,愈发锐利。
“半步炼虚,能有如此定力与韧性,小友实乃老夫生平仅见。”墨玄执事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欣赏,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断,“可惜,境界之差,非意志所能弥补。你的道虽奇,终归未成体系,未能真正‘合道’。这一式‘星律之矛’,乃老夫观罗天星辰运转、星盟铁律所悟,代天行罚,请小友品鉴。”
他不再多言,右手虚握。凝固的空气中,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凭空浮现,疯狂汇聚,天地间被梳理过的磅礴星力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掌心。一柄纯粹由星光、符文与冰冷“秩序”意韵凝聚而成的丈二长矛,逐渐显形。
矛身铭刻着繁复古老的星图与律令文字,矛尖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穿一切规则、审判一切悖逆。长矛成型的刹那,山谷内的“秩序”感达到了顶点,连时间都仿佛放缓了流淌。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法则权柄的显化,是墨玄执事炼虚修为与星盟“秩序”理念的融合!
“去。”
墨玄执事手腕轻轻一震。
星律之矛无声射出。
没有破空声,没有耀眼光芒。它仿佛本身就存在于那里,只是从“概念”化为了“实体”,并沿着一条既定的、不容更改的“规则轨迹”,朝着杨小天“递进”。
无法躲避!因为它锁定的不是杨小天的身体,而是他身处的这片“空间”,是他体内运转的“混沌秩序之道”,是他存在的“因果”与“秩序”本身!这一矛,要将他连同他的“道”,一同钉死在星盟的“律法”与“秩序”之下!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杨小天瞳孔收缩到极致。秩序重构之瞳运转到极限,勉强捕捉到那长矛轨迹中蕴含的无尽“秩序”符文与“审判”法则。硬抗必死!闪避无效!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选择用混沌秩序本源去硬撼那“秩序之矛”本身——那是下策。他的目光,越过了长矛,落在了这被墨玄执事强行梳理、化为己用的“天地之力”上,落在了这片山谷本身的“混沌无序”根基上,落在了自己道基深处那一点被初步炼化、归于“混沌未明之暗”的灰色光点上。
灵光,如同黑暗中的闪电,骤然划过!
“混沌为一,万法归源!秩序为纲,亦有其限!你以‘星律’定‘序’,我便以‘混沌’归‘元’!”
杨小天猛然双手结印,不再是防御或攻击的印诀,而是一个引动、一个呼唤!
他不再压抑道基深处那被炼化的灰色光点,反而主动引动其中那一丝源自“虚妄之瞳”、代表着“否定”与“吞噬”意韵的残余!这力量极其微弱,且已被混沌秩序初步同化,但此刻,杨小天需要的,正是它那一点对“既定秩序”的“否定”属性!
他将这一点“否定”意韵,作为引信,融入自身混沌秩序本源之中,然后,全力爆发!
“混沌无极,秩序自生——万法归墟·逆序引!”
他没有去对抗“星律之矛”的“秩序”,而是以自身混沌秩序本源为核心,疯狂引动、吸纳周遭一切被墨玄梳理、镇压、化为“有序”的天地之力,以及山谷本身残留的混乱驳杂的“无序”根基!
刹那间,以杨小天为中心,一个微型的、逆向旋转的混沌旋涡形成!旋涡之中,星光黯淡,符文紊乱,墨玄执事精心构建的“有序领域”,开始出现细微的、但真实存在的逆流与崩塌!
就像是精密运转的机器中,被投入了一小撮逆向旋转的齿轮!
“星律之矛”那沿着既定“规则轨迹”递进的势头,在这突如其来的、局部的“规则逆流”与“秩序崩塌”影响下,出现了一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迟滞与偏斜!
就是这一刹那!
杨小天动了!
他没有试图完全躲开长矛——那不可能。他身体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将混沌之躯的柔韧性与新生的星辰之力发挥到极致!
嗤——!
血光迸现!
星律之矛擦着他的左肩胛骨贯穿而过!带着审判与秩序之力的矛锋,撕裂了他堪比灵宝的混沌之躯,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狰狞血洞!淡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混沌气流与丝丝灰暗气息,狂喷而出!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更可怕的是,矛身上蕴含的“星律”秩序之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侵入他体内,要同化、镇压他的混沌秩序本源!
但杨小天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强忍剧痛与秩序侵蚀,趁着长矛贯穿身体、与自身力量产生最直接接触、且因之前“逆序引”而产生一丝不稳定的瞬间——
“秩序重构——定义·同化!”
秩序重构之瞳光芒爆射!他不再试图驱除或对抗侵入的“星律”之力,而是以自身混沌秩序本源那强大的“包容”与“定义”特性,强行将这一缕“星律”秩序,定义为自己混沌秩序体系下的一个“子集”,一个“特殊表现形式”!
同时,他引动魂核深处的“磬”音真言!
“磬——!律——!归——!源——!”
清越道音响彻神魂,带着涤荡、净化、溯源的力量,配合混沌秩序的定义,冲刷着侵入的“星律”之力!
那冰冷、霸道、代表星盟铁律的秩序力量,在“磬”音与混沌秩序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虽然依旧顽固,但其纯粹的“审判”与“镇压”属性开始被削弱、剥离,逐渐显露出其作为“秩序”力量的一种原始、中性的“规则”本质。
杨小天张口,竟将这缕被初步“定义”和“净化”的星律之力,连同自己喷出的精血,一同吸入腹中!以身为炉,混沌为火,“磬”音为锤,进行最危险、最直接的炼化!
“噗——!”
他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左肩的血洞更是触目惊心。强行炼化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法则攻击,哪怕只是一缕,也让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但与此同时,他眼中混沌与星辰之光却骤然亮起!那被吸入体内的星律之力,并未被他完全吸收,反而在混沌秩序的“定义”下,化作了一道特殊的、带着墨玄气息与星盟烙印的“规则引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眼中首次露出惊愕之色的墨玄执事,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弧度:
“执事大人的‘星律’,晚辈……收下了!现在……还给你!”
他并指如剑,对着墨玄执事所在的方向,狠狠一划!
指尖,那缕被初步炼化、定义为“己用”的星律之力,混合着他自身的混沌秩序本源与一丝“磬”音道韵,化作一道微弱却异常凝练、轨迹诡谲难明的灰白色细线,逆着墨玄执事的威压与领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墨玄!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法则层面的信息扰动与因果挑衅!
它本身威力有限,根本无法伤到墨玄。但它蕴含的,是墨玄自身“星律之矛”的部分法则信息,被杨小天的混沌秩序“污染”和“定义”后,形成的异种秩序回响!
当这道细线触及墨玄周身那完美圆融的炼虚领域时——
嗡!!!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异质的石头。墨玄那稳固的、与天地相合的法则领域,出现了极其细微、但对于炼虚修士而言却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不谐波动!就像是自身完美无瑕的道心中,被强行塞入了一个来自他人的、带着敌意的“念头”!
虽然墨玄瞬间就将其镇压、抹除,但这一刹那的波动与分神,却是实实在在的!
而对于一直如同绷紧弓弦般、在绝境中寻找任何一丝破绽的杨小天来说,这一刹那……足够了!
就在墨玄领域波动、心神微分的瞬间,杨小天一直紧握在左手掌心的“星引”晶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星光!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呼唤与坐标!
摇光星灵预留的最后力量被彻底激发!“星引”晶体轰然破碎,化作一道璀璨的星光洪流,将重伤濒危的杨小天彻底包裹!
“想走?!”墨玄执事脸色一沉,瞬间恢复,大手凌空抓下,炼虚境的恐怖吸力爆发,欲要禁锢那片星光!
但星光洪流中,那一点“摇光”印记猛地一亮,竟短暂地引动了罗天界更深层的、与“七星镇守”相关的某种底层规则!
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
墨玄执事那足以擒拿星辰的一抓,竟抓了个空!星光洪流带着杨小天,如同投入水中的倒影,瞬间淡化、消失,只留下空间荡漾的余波,以及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与混乱的法则残韵。
山谷中,死寂一片。
三名星盟修士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墨玄执事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收回手,看着掌心那残留的一丝微弱星光与奇异的混沌秩序气息,又看了看地上杨小天留下的那滩淡金色血液,以及空气中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属于“摇光”星灵的悲壮余韵。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的惊怒与杀意逐渐收敛,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混沌秩序……逆星之子……摇光印记……”他低声自语,“此子已成气候,更得了‘摇光’最后遗泽……其变数,已不可控。”
他转身,对那三名瑟瑟发抖的手下冰冷道:“清理此地,将赤蝎团幸存者带回哨所救治。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说完,他身影缓缓变淡,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只留下山谷中的血腥,与一个重伤遁去、却已真正进入某些存在视野的“逆星之子”的传说。
而在距离此地不知多少万里外,一片被浓郁星雾笼罩的古老山脉深处。
空间一阵扭曲,一道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抛了出来,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山石之上,正是杨小天。
他意识模糊,左肩的血洞依旧在渗血,体内力量紊乱枯竭,唯有魂核深处一点“磬”音微光与混沌秩序真意不灭。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一个清冷而略带惊疑的女子声音,由远及近:
“星引破碎?摇光之息?还有这……混沌与‘磬’的回响?”
“……伤得好重……”
“……带回去。”
随后,他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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