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洒在蜿蜒的土路上。
常威骑在马上,身后是整齐行军的队伍。从酒泉镇出来后,将士们吃饱喝足,士气正旺,脚步也比往日轻快许多。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有节奏地响着。
“旅座,按这速度,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石门寨外围。”封于修跟上,低声报告。
常威点点头,抬头望了眼天上圆月。今夜月明星稀,倒是个好天气。他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今日是几号了?”
“九月十三,旅座。”封于修答道。
常威若有所思:“九月十三……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么?”
旁边的良弼听见,插话道:“是啊旅座,今天是中秋节。可惜军情紧急,弟兄们也没法回家团圆。”
“中秋节打仗,不是第一次了。”常威淡淡道,心中却盘算起来——1924年的中秋节,这时间点比他记忆中奉军大规模进攻直系的日子,足足提早了三天。
历史,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他正思索间,前方探路的侦察兵奔回,压低声音报告:“旅座,前面路上发现大批部队!看军服制式,是咱们奉军的人!”
“哪个部分的?”常威勒住马。
“看番号……是第三军团的!正朝咱们这边过来!”
三军团?常威眉头一挑,好嘛,这老郭到底还是和姜登选他们闹翻了,带兵从石门寨撤了!
“传令下去,全军原地戒备。”常威下令,“我过去去看看。”
队伍继续前进,不久便与三军团的前锋部队相遇。夜色中,两支奉军部队在狭窄的土路上迎面碰上,双方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常威耳尖,隐约听见三军团队伍里传来的抱怨声:
“……你说咱们军长这折腾来折腾去的是要干嘛啊?!折腾到现在,咱们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嘿,折腾怕啥,等到了战场上,你就不会那么想吃饭了!”
“说得轻巧,饿着肚子怎么打仗?一军团那帮孙子,连口热汤都不给咱们留……”
“小声点!别让长官听见!”
常威心中了然——看来郭松龄和一军团的姜登选矛盾已经激化到这种地步了。他正思忖间,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队!”
只见一名三军团军官带着几名士兵快步上前,枪口虽然朝下,但神情警惕。
常威身边的警卫员正要开口,却被常威抬手制止。他亲自上前几步,月光照在他脸上。
“哈哈哈!老郭!”常威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紧张气氛,“怎么,我你都认不出来了?”
那军官一愣,仔细看去,这才认出是常威。但还未等他回话,后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常旅长?”
郭松龄从队伍中走出,脸色铁青,军装沾满尘土,显然是一路急行。他看着常威,眼中带着疑惑和尚未消散的怒意。
“茂宸兄!”常威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热情地握住郭松龄的手,“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带着弟兄们往哪去?”
郭松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是硬邦邦道:“回山海关。”
“回山海关?”常威做出一副惊讶状,“不是要去打九门口吗?我正要带部队去石门寨方向策应你呢!”
郭松龄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常威心中暗笑,面上却摆出同仇敌忾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茂宸兄,是不是一军团那帮人又给你气受了?他娘的,姜登选、韩麟春那些个留日士官派,结党营私处处排挤人!我早就听说了!对此我也是深恶痛绝!”
这话正戳中郭松龄心头最窝火的地方。他转过头,眼中怒色更盛:“哦?!常旅长也被他们迫害过了?”
“那倒没有!”常威愤愤道,“我和他们又没多少接触,他们想迫害也迫害不了啊!哈哈哈……不过,茂宸兄,不是我说,你为咱奉军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姜登选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靠跟着杨宇霆奉迎老帅而得到赏识,他能在奉军站稳脚跟?现在倒好,反倒排挤起你这实干中用的功臣来了!”
郭松龄听着,脸色稍缓,但仍紧抿着嘴唇。
常威见状,更进一步,拍着胸脯道:“茂宸兄,咱们虽然不在一个军团,但我常威向来敬重你是条汉子!你的本事,你的为人,奉军里谁不服气?他姜登选敢给你气受,那就是不把咱们这些真正能打仗的人放在眼里!就靠着对上司奉迎拍马,你说说,这样的人居然也配做一军之长?你放心,这件事,我力挺你到底,你的事,就是我常威的事!到时候,咱们一起找汉卿评理去!”
这番话说得义气十足,郭松龄眼中终于有了些松动。他叹了口气,摇头道:“常旅长好意,郭某心领了。但这是三军团内部的事,不便牵连……”
“哎!这话就见外了!”常威打断他,转而看向那些三军团的士兵。月光下,士兵们个个面带倦容,不少人肚子还咕咕作响。
常威眼珠一转,换了关切语气:“哎哎哎,老郭,那姜登选之流着实可恶!实乃一等一的真小人!不过你看这这么晚了,弟兄们还没吃上口热饭吧?这打了一天的仗了,又累又饿那怎么能行?!”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小,周围三军团士兵都听见了,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郭松龄也看向自己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常威抓住时机,诚恳道:“茂宸兄,你看这样如何——你们这一路急行军,弟兄们体力消耗太大。不如先在这里休整片刻,我让部下给弟兄们埋锅做饭,吃饱了再走不迟!山海关反正不远,不差这一时半刻!”
郭松龄犹豫了。他确实心疼士兵,但又不愿接受这份人情。
常威看出他的顾虑,故作不悦:“茂宸兄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咱们都是奉军的弟兄,一顿饭还计较什么?你要是不答应,那就是看不起我常威!”
话说到这份上,郭松龄也不好再推辞。他确实也担心士兵体力不支,终于点头:“那……就麻烦常旅长了,你这一饭之恩,我郭松龄记下了!”
“这就对了!”常威大笑,转身下令,“封于修!”
“到!”封于修小跑过来。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埋锅造饭!”
封于修一愣:“哎?!旅座,弟兄们不是都吃过了么?!”
常威眼睛一瞪:“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这回做饭,是要给咱们三军团的弟兄们吃!他们在山海关拼死拼活一整天,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大英雄!怎么?!给他们做个饭还委屈你们了?!”
“不……旅座,我哪是那个意思!”封于修讪讪地挠头,赶紧回去传达命令,“都听好了!旅座有令,所有人原地埋锅造饭!按最高标准搞!把咱们从酒泉镇带的肉啊菜啊都拿出来!让三军团的弟兄们尝尝咱的手艺!”
“是!”士兵们虽然不解,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很快,路边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口大锅,火苗蹿起,炊烟袅袅。
三军团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纷纷议论起来:
“还是人家常旅长体恤咱们……”
“闻着真香啊!有肉味!”
“赶紧的,帮忙拾柴火去!”
郭松龄看着部下们终于能歇口气、吃上热饭,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他走到常威身边,抱拳道:“常旅长,这份人情,郭某记下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常威摆摆手,拉郭松龄到一旁坐下,压低声音,“茂宸兄,其实你这次贸然带兵回山海关,其实……”
两人低声交谈起来,郭松龄原本满腹怨气,在常威一番“推心置腹”的劝解下,渐渐平复了许多。
另一边,良弼凑到常威身边,趁着郭松龄去查看部队时,不解地问:“旅座,咱们不是要去突袭九门口吗?怎么在这给人做起饭来了?”
常威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良弼啊,你就光想着打打杀杀。就咱们这辛辛苦苦攒下的八千弟兄,你真想都折腾光啊?!我问你,就,光凭咱们单打独斗,就算真打下了九门口,弟兄们还能剩几个?”
良弼一愣。
“记住,”常威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咱们这趟本来就是跟着去摘桃子的。要是因此被咬掉一块肉来,那可不值当!我们要的不是地盘,也不是歼灭多少敌人!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军功,而是要人!要物资!”
他顿了顿,继续道:“对面的直军,以后也可能成为咱们的弟兄,能不和他们打,就尽量不要和他们打。总之如果非打不可,那也别损失了咱自个的弟兄!”
良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常威望向黑漆漆的远方,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等着吧,咱们少帅马上就该来了。一军团的姜登选手里有两万多人,老郭这也有一万五千多,再加上咱们,到时咱们只有从旁协助进攻即可,拿下九门口毫无意外!咱们不必去和直军死磕!一切以保全实自身力为主……”
炊烟在夜风中飘散,米饭和炖肉的香味弥漫开来。三军团的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终于吃上了今天第一顿热乎饭。而常威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月色下这两支奉军部队暂时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历史的长河已经微微改道,而他,要在这改道的河流中,为自己和这支队伍,捞到最大的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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