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业故意站在指挥所门外几步远的地方,以此稍稍远离屋内姜登选等人的耳目。张学良会意,强压着对屋内二人的怒火,快步走到门口。
徐承业立刻附耳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急促:“少帅,不好了!郭军长……他把部队又带回去了!”
张学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度错愕的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把部队带回去了?带哪去了?”
徐承业咬牙,重重地点了下头,确认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张学良的心猛地一沉,仍抱着一丝侥幸,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带回……山海关了?!”
徐承业再次艰难而肯定地点头。
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张学良脑中炸响。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位素以治军严谨、大局为重的恩师郭松龄,竟然会因为与姜登选的一时口角,意气用事到如此地步?!带兵离开!这性质已经不是简单的负气离开,这是战场抗命!是擅自变更他张学良这个前敌总指挥制定的作战部署,将本该投入九门口方向的主力私自拉回原防区!
这事大了!往大了说,依战时军法,若换做其他指挥官,部下!!若做出如此行为,完全可以以此直接逮捕甚至就地枪决!可他张学良能这么做吗?绝对不能啊!那是郭松龄啊!是他最敬重的老师,是与他亦师亦友、情同手足、甚至被他视为半个自己的至交!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老师、战友、兄弟下此毒手?
因此,震惊和愤怒之后,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沉重的、近乎本能的“护短”责任感。无论郭松龄犯的错有多大,捅的篓子有多严重,他张学良都必须想办法去弥补,去挽回,去把这个天大的窟窿悄无声息地堵上!他得替郭松龄死死兜着!
三军团临时集结地
火把摇曳,人影幢幢。被一军团明里暗里刁难、到现在还饥肠辘辘,满腹怨气的三军团士兵们刚刚安顿下来,就听到了紧急集合的号令。
郭松龄铁青着脸,大步走回部队,面对迅速集结起来的部下,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有一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全军团!立即集合!目标——山海关!我们回去!”
“是!!”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军官和士兵们,虽然不明就里,但听到回自己原来的战场,反而有种解脱感,应答声异常响亮。
一军团指挥所外
徐承业已经动作飞快地将野战电话机抱到了院子外面,迅速摇通了通往三军团临时指挥部的线路。“接郭副军长!”他对接线员低声道。
电话接通后,他连忙将听筒递给张学良。张学良此刻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刚才的消息和屋内的争吵让他气血翻腾。他接过电话的同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只见姜登选和韩麟春不知何时已停下了吃饭,正透过敞开的门,目光炯炯地望向院外他打电话的身影。
这一眼,让张学良瞬间感到了双倍的压力,如同两座大山压顶:
其一,他绝不能让姜登选、韩麟春这些与郭松龄不睦的人察觉到郭松龄已经擅自行动,抓住他“战场抗命”的口实。这可是致命的把柄,一旦被坐实,足以置郭松龄于死地,也会让三军团士气彻底崩溃。
其二,他这通电话,必须说服郭松龄,让他服服帖帖、悄无声息地把部队带回来。否则,如果他这个“少帅”、前敌总指挥连自己最嫡系的将领都控制不住,命令都无法贯彻执行,那么他在姜登选这些“士官派”元老眼中的威信将彻底扫地,今后他更难以服众。
压力山大!
张学良强迫自己镇定,接过听筒,第一时间不是呵斥,而是用一种混合着责怪与试图挽回关系的语气,压低声音对着话筒说道:
“茂宸!你他娘的……就这点小心眼啊?!跟老姜他们斗两句嘴,就耍小孩子脾气?!至于吗?”
电话那头的郭松龄,听到这话,心中那股被羞辱、被排挤的委屈感更加强烈。他向来都是硬汉,习惯用坚毅和冷峻包裹内心,最不屑的就是向人倾诉委屈,尤其是在他认为已经“背叛”了某种信任的张学良面前。这轻飘飘的“小心眼”、“耍性子”的评价,让他心头火起,差点直接摔了电话!
张学良听不到回应,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心知不妙,连忙追问:“茂宸?!你在听吗?说话!”
郭松龄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但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他再次拿起了话筒。
张学良的声音带上了焦躁和严厉:“你告诉我!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部队带回去?!为什么?!你也是陆军整理处参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啊?!”
为什么?!
郭松龄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郭松龄铮铮铁骨,忍受不下在一军团地盘上被姜登选之流刻意刁难、冷嘲热讽的这份奇耻大辱!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部队流血牺牲后,还要来看人脸色、吃人剩饭!是因为他感到被轻慢,被排挤,甚至处处可能被“自己人”算计!
但这些话,他郭松龄说不出口。他只是默默地,再次将电话听筒从耳边移开,然后,决绝地、重重地,挂断了它。电话挂断的“咔嗒”声,在嘈杂的军营背景音中轻微却刺耳。
“茂宸?!喂?!茂宸!”张学良听到突然断线的忙音,心中一凉,坏了!他急忙扭头对徐承业道:“快!再接过去!马上!”
徐承业连忙重新摇动电话机,急促地要求接线。但很快,接线员传来回复:对方线路故障,无法接通。
“什么?!他拆线了?!”张学良瞬间明白了,郭松龄这是铁了心,连一点回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了!
他气得一把将听筒甩回给徐承业,胸膛剧烈起伏。
徐承业接住听筒,面色凝重地低声道:“少帅,郭副军长若是执意如此……那便是战场抗命,擅自变更部署。这……是犯了严重的军法,要上军事法庭审判的!”
“我知道!还他妈用你说?!”张学良烦躁地低吼一声,他比谁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猛地抓过军大衣披上,语速极快地下令:“承业!你留在这里,务必稳住姜登选和韩麟春!想办法拖住他们,别让他们察觉到异样,更别让他们插手!我亲自开车去追他!必须在他酿成大错之前,把他拦回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朝着指挥所外停着的汽车跑去,身影迅速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徐承业则抱着个电话无奈摇头返回了一军团作战指挥所,没办法,他还得使出浑身解数稳住那帮老狐狸,或许,郭松龄的负气出走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吧,毕竟,打下一个九门口,远远没有除掉一个郭松龄那般来的痛快!
一场由于内部矛盾激化而引发的、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危机,正在急速发酵。张学良能否追上并说服固执的郭松龄,也成为了平息这场风波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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