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吼叫声在晨雾里回荡,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只,从哪个方向来。我和柳青蹲在砖窑废墟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雾气浓得化不开,五步外就只剩一片灰白。
“它们在包围。”柳青压低声音,“猎犬有团队协作,会驱赶猎物到开阔地,再围杀。”
“开阔地……”我看向四周。砖窑后面是片废弃的晒砖场,平坦,没遮没拦。前面是我们来的林子,但雾太浓,林子里可能早就埋伏好了。
血晶石碎片在口袋里微微发烫。我摸出来,它又有了点光亮,像快熄灭的炭。把它握在手心,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温热顺着血管往上爬,但比之前弱得多——碎片太小了,能量有限。
“你能感觉到它们的位置吗?”我问柳青。她的感知被陈守拙改造过,或许能行。
她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脸色难看。“七个……不,八个。两个在左边林子边缘,三个在晒砖场另一头,还有三个……”她转头看向我们身后的高坡,“在上面。它们知道我们在这儿。”
被彻底包围了。
“硬冲?”我问。
“冲不过去。”柳青摇头,“猎犬速度太快,我们还没跑到林子就会被追上。而且……”她指了指晒砖场方向,“那里不止猎犬,还有人。我闻到烟草味。”
公司的追兵也到了,和猎犬一起形成了双层包围圈。
雾气开始流动。不是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的。左边林子的雾气里,隐约出现一个黑影,轮廓像狗,但大得多,肩高至少到我胸口。它慢慢走出来,停在雾霭边缘,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透过雾气盯着我们。
是头猎犬,但它没立刻扑上来,而是在等。
等其他猎犬就位。
“它们在等命令。”柳青说,“猎犬不会单独行动,肯定有驯兽师在附近指挥。”
驯兽师。也就是说,干掉指挥的,这些畜生可能会乱。
“你能找到驯兽师在哪儿吗?”
柳青再次闭眼,这次时间更长。她额头渗出细汗,肩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晒砖场……东侧,那堆废砖机后面。两个人,一个在抽烟,另一个在操作什么仪器。”
有两个人,那就不是普通的驯兽师,可能是技术人员。
“赌一把。”我说,“你吸引猎犬注意力,我绕过去干掉那两个人。”
“你怎么绕?到处都是眼睛。”
“雾。”我看着越来越浓的雾气,“雾是我们的掩护。”
柳青盯着我看了几秒,点头。“小心。猎犬的鼻子很灵,你身上有晶石味道,它们能闻出来。”
“那就让味道更浓点。”我把血晶石碎片按在手掌心,用力。碎片边缘划破皮肤,血渗出来,和晶石接触的瞬间,一股更强的热流涌进身体——但伴随而来的是剧痛,像有无数根针在血管里扎。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我能看清雾气里每一颗水珠的轨迹,能听见远处晒砖场那边两个人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烟草和机油的混合气味。
但代价是,我手掌上的伤口周围,那些红色纹路像活了一样开始蔓延,顺着手腕往上爬。
没时间管了。我猫着腰,贴着砖窑残壁往右移动。柳青则故意弄出声音,往左走,把猎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雾气成了最好的掩护。我每一步都踩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声音。绕过砖窑,前面就是晒砖场。那堆废砖机在五十米外,像个生锈的钢铁怪兽。我能看见两个人影在机器后面,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站着的那个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屏幕的光在雾里泛着蓝。坐着的那个在抽烟,火星明明灭灭。
还有二十米。
一头猎犬突然从右侧的雾里窜出来。它没叫,直接扑向我。我侧身躲开,反手一刀砍在它后腿上。刀砍进去,但没砍断骨头,猎犬惨嚎一声,瘸着腿退开,暗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它的嚎叫引来了其他猎犬。我能听见四面八方都有动静在靠近。
“操。”我骂了一声,不再隐藏,全力冲向废砖机。
坐着的那个抽烟的人听见动静站起来,手往腰后摸枪。我离他还有十米,这个距离来不及了。
血晶石碎片在手掌里剧烈发烫。我突然有种冲动——把那股热流“扔”出去。
我对着抽烟的人张开手掌,想象着热流像箭一样射出去。手掌里的碎片猛地一亮,一道暗红色的、几乎看不见的光束射出,击中那人胸口。
他僵住了,眼睛瞪大,低头看自己胸口——没有伤口,但衣服下面开始透出红光。然后他整个人开始冒烟,皮肤像蜡一样融化,几秒钟就瘫倒在地,变成一堆焦黑的、还在抽搐的东西。
站着的那个技术人员吓傻了,手里的平板掉在地上。我冲到他面前,刀架在他脖子上。
“让猎犬停下。”我说。
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哨子,吹出一长两短的声音。周围逼近的猎犬脚步声立刻停了。
“让它们退开。”我刀锋压进他皮肤,血渗出来。
他又吹了个不同的调子。猎犬开始后退,但没走远,还在雾里围着。
柳青从另一边跑过来,捡起地上的平板。屏幕上是整个区域的地图,七八个红点在闪烁——代表猎犬的位置。还有两个绿点,应该就是这两个人。
“这东西能控制猎犬?”她问。
技术人员点头,声音发抖:“是……是的。每只猎犬脖子里有芯片,接收指令……”
“怎么让它们攻击你们自己的人?”柳青继续问。
技术人员脸色惨白:“不行……指令有权限,我只能让它们停止或攻击特定目标……”
我看向平板。屏幕上除了红点和绿点,还有个黄色的点,在更远的地方闪烁,标注着“指挥车”。
“那是什么?”
“是……是吴主任的车。”技术人员说,“他负责这次行动,在后方指挥。”
吴主任。研发部那个吴主任。他还活着。
柳青把平板塞进背包,然后一刀柄砸在技术人员后颈。他晕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她问我。
我看向远处的黄色光点。“擒贼先擒王。吴主任知道得最多,抓了他,或许能问出牧羊人的信息。”
“但猎犬……”
“用这个。”我指了指平板,“虽然不能命令它们攻击自己人,但可以给错误指令,让它们混乱。”
柳青操作平板。她比我懂这些,很快调出指令界面。“我可以让所有猎犬往相反方向移动,但效果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指挥系统会自动重置。”
“够了。”
她设置指令,确认。平板上所有红点开始往远离我们的方向移动,很快消失在雾里。
我们朝着黄色光点的方向跑。雾气开始散了,天越来越亮。晒砖场尽头是条土路,路边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是黑色的厢式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指挥车。
我们靠近时,车门突然打开。吴主任跳下车,手里举着个东西——不是枪,是个金属圆盘,表面刻满符文。
“别过来!”他喊,“这是‘禁制盘’,能引爆你们体内的晶石残留!再靠近,大家一起死!”
我和柳青停住脚步。
吴主任脸色很差,眼袋很深,像几天没睡。他手里的圆盘确实在发光,蓝白色的光,和我之前见过的公司仪器都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们体内有晶石残留?”我问。
“因为是我设计的。”吴主任扯出个难看的笑,“血晶石植入体,二十年前的项目。你爹是第一代实验体,你是……意外的第二代。你们身体里早就被晶石改造了,只是自己不知道。只要我启动禁制盘,你们体内的晶石细胞就会失控增殖,把你们从内到外变成晶石雕像。”
柳青冷笑:“那你也会死。晶石爆炸的威力,这个距离你逃不掉。”
“我活够了。”吴主任眼神疯狂,“这二十六年,我每天做噩梦,梦见那些实验体死前的脸。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但你不甘心。”我盯着他,“不然你早就引爆了,不会跟我们废话。”
吴主任表情僵了一下。
“你想谈判。”我说,“用你手里的禁制盘,换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换一条生路。公司已经不需要我了,牧羊人有了新的技术路线,我的研究被定义为‘落后且危险’。这次行动是我最后的机会,抓到你们,将功补过。抓不到……”他惨笑,“回去也是死。”
“牧羊人在哪儿?”柳青问。
“我不知道。”吴主任摇头,“没人知道。他只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指令,连声音都是处理过的。但我见过他的‘使者’——不是人类,是‘门’那边过来的东西,长得像人,但眼睛全是黑的。”
使者。看来牧羊人确实和“门”那边有直接联系。
“忘川集在哪儿?”我问。
“往北三百里,黑水河北岸。”吴主任说,“但你们去了也是送死。那里是破门会的据点没错,但公司早就渗透进去了。你们一露面,就会被抓。”
“谁在那边?”
“李司监。”吴主任说,“他被调去负责北方事务,忘川集是他的地盘。”
李司监。那个给我地图、引我去祭坛的李司监。
“还有呢?”柳青追问,“牧羊人的锚点是什么?藏在哪儿?”
吴主任眼神闪烁。“那个……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比现在还惨。”
“不说,你现在就死。”我往前走了一步。
吴主任后退,手按在禁制盘上。“别逼我!”
就在这僵持时刻,远处传来引擎声。不是一辆,是一队,正快速靠近。
吴主任脸色一变。“是公司的快速反应部队……他们来灭口了!”
他看向我们,突然把禁制盘扔过来。“接住!”
我下意识接住。金属圆盘入手冰凉,上面的符文还在发光。
“解除密码是‘零七一一’!”吴主任转身就跑,“那是陈守拙的编号!他是我第一个实验体!”
他跳上车,发动引擎。那辆黑色厢式车冲下土路,消失在晨雾里。
柳青看向我手里的禁制盘。“他在帮我们?”
“他在自救。”我说,“把禁制盘给我们,公司的人会以为我们抢走了,注意力会放在我们身上。他趁机逃跑。”
引擎声越来越近。至少四五辆车,从雾里冲出来,清一色的黑色越野,车顶有旋转的蓝色警示灯。
“走!”柳青拉我往林子跑。
我们冲进林子。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纷飞。我们拼命跑,不知道方向,只知道要远离那些车。
跑了大概十分钟,枪声停了,但能听见狗吠——不是猎犬,是普通的警犬。公司调动了更多资源。
前面出现条河,不宽,但水流急。没桥。
“蹚过去!”柳青率先下水。河水冰凉刺骨,水流冲得人站不稳。我跟着下去,水到胸口,每走一步都费劲。
快到对岸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追兵到河边了,七八个人,牵着狗。但他们没下水,而是在岸边停下,其中一个拿着对讲机在说什么。
不对劲。他们在等什么?
突然,河水变浑了。不是泥沙,是水里出现了暗红色的、丝状的东西,像水草,但会动。它们从河底浮上来,缠向我们的腿。
“水里有东西!”柳青惊呼。
那些丝状物缠得很紧,冰冷滑腻,还在往肉里钻。我掏出刀去割,但割断一根,更多根缠上来。更糟的是,被割断的丝状物喷出暗红色的液体,混进河水里,水开始冒泡,像被腐蚀。
岸上的追兵在笑。他们早知道河里有陷阱。
我握紧禁制盘。上面的符文还在发光。赌一把。
我按下盘面中央的按钮,然后输入密码:零七一一。
禁制盘震动起来,发出高频的嗡鸣。声音人耳几乎听不见,但水里的那些丝状物像被烫到一样,剧烈抽搐,然后迅速枯萎、溶解。几秒钟,河里的暗红色全部消失,水又变清了。
岸上的追兵笑容僵住。
我们趁机爬上对岸,冲进对面的林子。这次他们没追来,可能是被禁制盘的效果吓到了,或者……河对岸已经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
又跑了一段,确认安全后,我们瘫坐在一棵大树下喘气。
柳青检查腿上的伤口——被丝状物缠过的地方,皮肤发红,起了水泡,但没破。“那是什么东西?”
“‘门’那边的生物,被公司改造了,当防御武器用。”我喘着气说,“禁制盘能发出克制它们的频率。”
我把禁制盘递给柳青。她仔细看,在盘面背面发现一行小字:“原型机-01,陈守拙博士监制”。
“陈老参与过这个项目?”柳青皱眉。
“可能被迫的。”我说,“吴主任说过,陈老是他第一个实验体。也许禁制盘最初是为了控制实验体,后来被改造成了武器。”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雾气散尽,林子里的光线很好。我们确定了自己的位置——还在黑石镇范围内,但已经接近边缘。
“忘川集在北边。”柳青看着太阳判断方向,“但我们得绕路,不能直接去。李司监肯定在沿途设了关卡。”
“那就绕。”我站起来,“走山路,虽然慢,但安全。”
我们继续走。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鸟叫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出现条废弃的铁路,铁轨生锈,枕木腐烂。
沿着铁路走会快很多,但目标太明显。
正犹豫,铁路另一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口哨声——不是鸟叫,是人吹的,旋律很特别,三声上扬,两声下降。
柳青脸色一变,拉着我蹲到灌木丛后。
“是破门会的联络信号。”她低声说,“但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口哨声又响了一次,这次更近。
然后,一个声音传来,很轻,但清晰:
“柳青,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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