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某省,一处外表寻常、内部别有洞天的疗养院,最深处的独立院落。
时值深夜,院落书房里却亮着柔和的灯光。一个身形清瘦、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戴着老花镜,正在翻阅一本线装的红色语录。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深邃,看不出具体年纪,只有一种久居上位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度。
书房装修古朴雅致,除了满墙书籍,只有几件不起眼的瓷器,墙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慎独”二字。
他,就是袁定山。曾经身居要职,天门会议一员,门生故旧遍布,如今退隐在此,仍被黎援朝尊称为“老领导”的存在。
书桌一角,一部样式老旧、但显然经过特殊改装的红色电话机,指示灯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不紧不慢地看完正在读的那一页,做了个小小的批注,才放下书,拿起话筒。
“说。”他的声音不高,略带一点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但异常清晰平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语速很快:
“一号线(信使)报:迪拜‘钥匙’已激活,路径Alpha解锁,第一阶段交接点已指定。
但信号反馈存在17分钟非预期延迟,且行为模式分析显示‘钥匙持有人’操作存在约32%的不可控偏差。
风险评估:黄色,倾向b级(受一定程度外部影响,但核心动机未变)。”
袁定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小黎(黎援朝)那边呢?”
“三号线(直通黎援朝的保密渠道)已静默72小时。外围监控显示,其核心活动区域已被渗透,通讯受严密监控。
‘涅盘’第一阶段部分预设节点如范世宏等已失效。风险评估:红色。建议按预案,视其为已暴露弃子。”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回答。
“弃子……”袁定山轻轻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遗憾,又像是早已料定的冷漠。
“他父亲当年托我照看他时,还是个莽撞小子。给他铺了路,扶他上马,终究是……心太大了,手也不够干净。”
这话不像是对电话那头说,更像是一种自语。
“那么,关于‘传承协议’的最终执行裁定?”电子音询问。
袁定山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审时度势,在惊涛骇浪中不仅保全了自己,还庇护了黎父等一批人,从而积累了深厚人脉和“重情重义”的名声。
选择黎援朝作为“接班人”,固然有念旧和对方能力尚可的原因,但更深层的,是自己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女。他们守不住,也驾驭不了自己留下的庞大而隐蔽的基业。
黎援朝是最好的“资产管理人”,能确保袁家后世富贵无忧。这本是一盘考虑了情感、利益、传承的绝妙好棋。
可惜,棋手算尽,棋子却想自己当棋手,还把棋盘搞得一团糟。
“执行‘剥离’预案吧。”袁定山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断
“切断与小黎名下所有海外资产的明面法律关联,激活那几家离岸基金会的‘不可追溯捐赠’条款,指向我们预设的慈善方向。
国内……他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相关‘材料’,可以‘适当’地、‘缓慢’地释放一些给应该看到的人。
要让人看得出来,是下面的人瞒着他做的,他顶多是个失察。”
“明白。这将加速三号线的崩溃。”电子音确认。
“崩溃是迟早的事。我们要的,是在他崩溃之前,把该拿出来的东西拿出来,把该撇清的关系撇清。”袁定山淡淡道
“信使那边,黄色风险可以接受。他生性多疑,有所试探是正常的。只要‘钥匙’还在陈清河手里,转移路径就还在控制中。
告诉一号线,按计划推进,但提高对‘钥匙持有人’状态的监控频率。如果风险升为橙色,授权他启用‘备用说服方案’。”
“备用说服方案”……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对陈清河家人施加更直接“影响”的指令。“是。”
“南边雨林里,那只‘小鹰’(灰影)怎么样了?”袁定山忽然问起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人。
“二号线与灰影的紧急备用单向联络通道无响应。
综合情报显示,其已落入‘丛林狼’手中,控制方为南美区域势力‘君王’。
该势力意图不明,但表现出对‘涅盘’框架及‘备用信使’价值的兴趣。灰影有较低概率在压力下部分妥协。”电子音汇报。
袁定山微微蹙眉,这是今晚他脸上出现的最明显的情绪波动。“‘君王’……我知道他。一个胃口很大、也不讲规矩的狂徒。他插手,是想火中取栗。”
袁定山沉吟着,“灰影知道‘烛龙’协议的部分验证节点和应急联络密匙,这是他作为预备信使的价值,也是风险。”
他思考了几秒钟,迅速做出决断:
“第一,通过第四条线(一条隐藏极深的商业情报网络),向‘君王’的对手或利益关切方,匿名透露‘南美某势力可能获得涉及跨国能源布局的敏感内部协议信息’,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牵扯‘君王’的精力。
第二,准备‘烛龙’协议的局部‘污染’指令。如果确认灰影不可控地泄露关键信息,就激活它,让那些验证节点和密匙指向我们预设的、无价值的‘镜花水月’项目,把水彻底搅浑。
第三……适当时候,可以让信使‘无意中’得知,灰影可能已经叛变,并且正在向‘君王’提供会危害整体计划的信息。”
电话那头快速记录着。“这将导致信使与灰影彻底对立,甚至可能引发信使对灰影的清除指令。”
“对立好。互相牵制,总比他们任何一个被外人完全控制要好。”袁定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记住,我们真正的核心,是‘种子’里的‘星火’计划,那是未来谈判或东山再起的根本。
‘烛龙’是给黎援朝用的工具,现在黎援朝不行了,工具可以成为诱饵或者陷阱。至于人……”
袁定山顿了顿,“都是消耗品。区别只在于,消耗在何处,能否换来更大的价值。”
“明白。全面执行‘剥离’与‘引导’预案。还有别的指示吗?”
袁定山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
“告诉我们在京城的老朋友,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需要静养,外面的风风雨雨,我就不参与了。
但也请他们放心,我袁定山一辈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带进棺材里。有些线,不会乱。”
这是表态,更是警告。告诉那些可能因黎援朝案而惴惴不安、甚至想丢车保帅的“老朋友”,他会守住界限,但前提是大家相安无事。
“是。”电子音终止,电话指示灯熄灭。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袁定山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
灯光下,袁定山的侧影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像盘踞在蛛网正中的老蜘蛛,每一根神经都连接着远方,感知着最细微的震动,计算着每一份能量的流动,准备随时收紧某根丝线,或者,果断舍弃某一块已不稳定的网络。
他放下电话,从红色语录旁拿起一本《资治通鉴》,翻到记载着权谋与机变的一页,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呵,怀仁?活下去,让家族延续下去,才是最大的‘仁’。”
窗外的黑暗,仿佛与他书房内温暖的灯光、平静的面容,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就是那个站在光暗交界线上,用一生的智慧和冷酷,编织、守护着那张庞大而隐秘利益之网的人。
陆则在外围撕扯,信使、陈清河、灰影在网中挣扎,而他在中心,冷静地评估着每一根丝的张力,准备着下一次的弹动,或者……断舍。
网,远未到破时。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反派好感系统:从祁同伟开始改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