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果园的枝叶,筛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上摆着一壶泡好的桂花茶,热气袅袅,茶香混着果香,在空气里慢悠悠地飘着。厉沉舟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一个苹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苹果光滑的表皮,眼神有些飘忽。苏晚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抿着,眉眼间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苏晚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宁静:“昨天我去镇上,碰到陆泽的妈了。老太太说,陆泽在里面表现挺好,说不定再过两年,就能出来了。”
提到陆泽,厉沉舟的手指猛地一紧,苹果皮被抠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他抬眼看向苏晚,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却没说话。自从上次婚礼上陆泽对苏晚动手,又被他扭打了一场送进监狱,这名字就成了两人之间,一根轻易碰不得的刺。
苏晚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往下说:“说起来,陆泽也挺可怜的。从小没了爹,他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好不容易盼着他出人头地,结果……”她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上划着圈,“其实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撮合我们,我和他也走不到那一步。说真的,厉沉舟,那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想成全我,还是……”
苏晚的话没说完,可那后半句里的试探,像一根针,轻轻挑了一下厉沉舟的神经。厉沉舟捏着苹果的手,骨节都泛了白。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提他“成全”苏晚和陆泽的事。那哪里是成全,分明是他这辈子最窝囊、最憋屈的一次退让。他以为自己放手了,苏晚就能幸福,结果呢?换来的是一场闹剧,一场血淋淋的羞辱。
他没吭声,只是把苹果往石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苏晚却像是没看见他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其实陆泽对我是真的好,他不像你,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什么。那时候我在监狱里,他天天……”
“够了!”厉沉舟猛地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浑身的戾气都涌了上来。
苏晚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梗起了脖子,不服气地说:“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
“说说而已?”厉沉舟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眼神里的阴翳越来越浓,“苏晚,你是不是觉得,我厉沉舟就是个傻子?成全你和他,看着你们卿卿我我?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的每一寸地方,是谁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疯狂。这些日子,他憋了太多的气,太多的怨。后背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那场煤气罐砸人的噩梦还在夜夜纠缠着他,现在苏晚又在他面前,一遍遍提起陆泽,提起陆泽的好,这简直是在往他的心口上捅刀子。
苏晚看着他红透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怕了,却还是嘴硬:“我没忘,可那又怎么样?你对我好吗?你除了伤害我,还做过什么?你把我……”
“我把你怎么样?”厉沉舟猛地往前一步,一把攥住了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苏晚疼得“嘶”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甩开他,却被他攥得更紧。
“苏晚,你是不是找死?”厉沉舟的脸离她很近,呼吸里带着桂花茶的香气,却又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挠掉我那层皮,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再对你动手了?”
苏晚的心里泛起一股寒意,却还是倔强地瞪着他:“你敢!厉沉舟,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厉沉舟突然俯下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朝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那力道大得惊人,牙齿深深嵌进了苏晚颈侧的皮肉里,带着一股狠劲,像是要把那块肉生生咬下来。
“啊——!”
苏晚疼得尖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拼命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踢打着厉沉舟,嘴里哭喊着:“厉沉舟!你放开我!你疯了!疼!好疼啊!”
厉沉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牙齿咬得更紧了。他能尝到嘴里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心里的那股戾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恨苏晚提起陆泽,恨苏晚戳他的痛处,恨苏晚永远都不知道,他对她的那点心思,到底有多深。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直到感觉到苏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直到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弱,带着浓浓的绝望,他才缓缓地松开了嘴。
苏晚瘫软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指尖触碰到一片湿濡的温热,还有一个深深的、带着齿痕的印子。那印子又红又肿,边缘还渗着细密的血丝,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厉沉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苏晚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脖子上那个清晰的牙印,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悔意。他刚才……又失控了。
空气里,只剩下苏晚压抑的哭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桂花茶的热气还在袅袅升起,却再也闻不到一丝香气,只剩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院子里的雪团听到动静,从墙角跑了过来,围着苏晚的脚边转着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在安慰她。
苏晚捂着脖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厉沉舟,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委屈:“厉沉舟……你就是个畜生……”
厉沉舟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道歉,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脖子,问问她疼不疼,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他知道,他又伤了她。
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用最伤人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最笨拙的在意。
苏晚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站起身,踉跄着朝着屋里走去,没有再看厉沉舟一眼。她的背影,单薄而倔强,像是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小草,却又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捂着脖子的手,心里的悔意越来越浓。他缓缓地蹲下身,捡起石桌上那个被他捏出印子的苹果,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阳光依旧明媚,果园里的苹果树叶沙沙作响,可厉沉舟的心里,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他和苏晚之间的这道疤,又深了一层。
这道疤,刻在苏晚的脖子上,也刻在他的心里。
或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苏晚回到屋里,锁上了门。她坐在床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那个深深的牙印。牙印又红又肿,边缘的血丝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和厉沉舟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孽缘?
他们像是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肯放过彼此。
她恨厉沉舟的偏执,恨他的暴戾,恨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心底,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属于厉沉舟的。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绝望。
窗外,厉沉舟还蹲在石桌旁,手里捏着那个苹果,一动不动。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雪团蹲在他的脚边,舔了舔他的手背。
厉沉舟抬起头,看向苏晚的屋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弥补。
也不知道,苏晚还会不会原谅他。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纠缠。
没有尽头,也没有救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果园里,给每件事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石桌上的桂花茶已经凉透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却还在空气里弥漫着。
厉沉舟站起身,走到苏晚的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敲,声音沙哑地说:“苏晚……我买了药膏……你开门,我给你涂上……”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
厉沉舟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一片荒芜。
或许,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而他和苏晚之间的这场战争,还会继续下去。
直到他们都筋疲力尽,直到他们都遍体鳞伤。
直到生命的尽头。
夜色渐渐降临,果园里静悄悄的。苏晚的屋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像是一抹微弱的希望。
厉沉舟站在门外,手里攥着那管药膏,久久没有离开。
他知道,他欠苏晚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而苏晚脖子上的那个牙印,会像一个烙印,永远地刻在他的心里,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那些错。
或许,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没有牢狱之灾,没有生离死别,只有无尽的悔恨,和那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月光升了起来,温柔地洒在果园里。厉沉舟蹲下身,抱起脚边的雪团,紧紧地搂在怀里。
雪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安慰他。
厉沉舟看着苏晚屋里的灯光,眼眶慢慢红了。
“苏晚……”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对不起……”
风穿过果园,带着桂花的香气,吹过苏晚的窗户。
屋里的灯光,摇曳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知道,苏晚有没有听见。
也没有人知道,这场纠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
因为,他们是厉沉舟和苏晚。
是这辈子,注定要绑在一起的人。
无论爱与恨,无论伤与痛。
他们都会,一直纠缠下去。
直到时间的尽头。
窗帘缝里漏进来的晨光,带着点初冬的凉意,落在苏晚的眼皮上,暖融融的,却又透着点说不上来的刺。她昨晚睡得不算安稳,梦里总晃着厉家宴会上那些嘲讽的目光,还有厉沉舟那句像刀子一样的话——“这就是个大傻逼”。后半夜好不容易靠着厉沉舟的道歉和哀求睡着,这会儿刚醒,脑子还有点发懵,浑身懒洋洋的,只想再赖会儿床。
可她刚动了动手指,就觉得不对劲。
卧室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的声音。厉沉舟平时醒得比她早,要么在楼下做早餐,要么在阳台抽烟,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晚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转头朝着床边的位置看过去——没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起身,目光就扫到了卧室门口的方向。
厉沉舟就站在门框那里。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像是熬了一整夜没睡,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戾气或者温柔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吓人,就那样直勾勾地、死死地瞪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懊悔,只有一片死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瞬间缩成一团,刚醒过来的那点迷糊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黏腻地贴在睡衣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颤,她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你干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吓我一跳。”
厉沉舟没有说话。
他还是那样站着,靠着门框,离她有两三米远,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她的身上,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裂,一点点沉下去,沉到看不见底的黑暗里。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她想起了厉家宴会上的闹剧,想起了他失控说出的那句话,想起了他后来的道歉和哀求。她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可现在看着他这副模样,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根本就没有冷静下来。
他心里的那根弦,怕是早就绷到了极致,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要彻底断裂了。
“厉沉舟,你说话啊。”苏晚的声音更颤了,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着他走了两步,“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憋在心里,好不好?”
她的脚步很轻,很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她的目光里带着心疼,带着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可厉沉舟还是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那样静静地、死死地看着她。
就在苏晚准备再往前走一步,伸手去拉他的手的时候,厉沉舟突然动了。
他没有朝着她走过来,而是猛地转过身,朝着卧室的落地窗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晚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厉沉舟,你去哪?”苏晚失声喊道,她想追上去,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厉沉舟没有回头。
他走到落地窗旁边,伸手,猛地拉开了那扇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他站在窗前,背对着苏晚,身影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深到让她窒息。
“厉沉舟,你别吓我!”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终于能动了,她朝着他冲了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你别做傻事,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充满了绝望。
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厉沉舟的衣角的时候,厉沉舟突然抬起了脚。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留恋,纵身一跃,从二楼的落地窗上,跳了下去!
“厉沉舟!”
苏晚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她眼睁睁地看着厉沉舟的身影,像一片落叶一样,从窗前坠落下去,然后,重重地砸在楼下的花园里,发出一声沉闷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晚的身体僵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个躺在花园里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意识。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厉沉舟……厉沉舟跳下去了?
他真的跳下去了?
苏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是不是还没醒过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可手指刚碰到眼皮,就剧烈地颤抖起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窗前,趴在冰凉的玻璃上,朝着楼下看去,“厉沉舟!你醒醒!你醒醒啊!”
楼下的花园里,厉沉舟躺在那片种满了玫瑰的土地上,黑色的睡衣被染成了暗红色,那是血的颜色。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剜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瘫坐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厉沉舟……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做傻事的……”
“你怎么能丢下我……丢下念念和念安……”
她的哭声压抑而绝望,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声地悲鸣。
卧室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敲在苏晚的心上,像是在敲打着她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才从绝望的情绪里,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下去看看厉沉舟,必须救他。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跌跌撞撞地朝着卧室门口冲了出去。
她跑下楼,穿过客厅,推开别墅的大门,朝着花园里冲了过去。
清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她的身上,吹在她的脸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厉沉舟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她冲到厉沉舟的身边,跪了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身体,却又怕碰碎了他。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试探着他的呼吸。
有气。
很微弱,但确实有气。
苏晚的心,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知道,这微弱的呼吸,随时都可能消失。
她连忙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
“喂……喂……急救中心吗?”苏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家有人跳楼了……地址是厉氏庄园……你们快来……快来救救他……”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砸在厉沉舟的脸上,砸在那片染血的土地上。
挂了电话,苏晚跪在厉沉舟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凉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厉沉舟,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苏晚哽咽着说道,“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爱我,要好好守着这个家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哀求着厉沉舟。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花园里,照在厉沉舟的身上,却照不进苏晚冰冷的心里。
她看着厉沉舟苍白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看着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迹,心里的懊悔和痛苦,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她是不是不该逼他?是不是不该在厉家宴会上,对他露出那样失望的眼神?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他?
如果她能再温柔一点,再耐心一点,是不是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
她紧紧地握着厉沉舟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厉沉舟,你醒醒……你看看我……”
“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了……”
“你醒醒……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嘶哑,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声。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苏晚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那声音,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苏晚绝望的心底。
她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救护车越来越近,很快就停在了厉家庄园的门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推着担架床,朝着花园里跑了过来。
“病人在哪里?”为首的医生大声问道。
“在这里!在这里!”苏晚连忙站起身,指着躺在地上的厉沉舟,声音带着哭腔,“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
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对厉沉舟进行检查。他们剪开了厉沉舟的睡衣,露出了他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触目惊心,看得苏晚一阵眩晕。
“血压很低,脉搏微弱,立刻吸氧,建立静脉通道!”
“准备担架,小心移动,怀疑多处骨折!”
医生们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一道道指令下达下去,护士们立刻忙碌起来。
苏晚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看着厉沉舟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床,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她不知道,厉沉舟能不能撑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他醒过来,再看到他对自己笑,再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救护车的门关上了,鸣笛声再次响起,车子缓缓地驶离了厉家庄园,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消失在视线里,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管家张叔连忙扶住了她,担忧地说道:“太太,您没事吧?您快去医院吧,这里交给我。”
苏晚点了点头,她现在必须去医院,她必须守着厉沉舟。
她转身,朝着别墅里跑去,她要去换衣服,要去医院。
她跑到客厅,刚想上楼,就听到楼上传来孩子们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是念念和念安醒了。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妈妈在这里,你们乖乖待在房间里,妈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妈妈,爸爸呢?”念念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我刚才好像听到妈妈在哭。”
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爸爸有点不舒服,妈妈带爸爸去医院看看,很快就回来。你们乖乖听张叔的话,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乖巧地答应着。
苏晚不敢再和孩子们多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转身,快步跑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拿着包,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跑去。
她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她的脑子里,全是厉沉舟跳下去的那一幕,全是他苍白的脸,全是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她不敢想,不敢想如果厉沉舟真的醒不过来,她该怎么办。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苏晚停下车,推开车门,朝着急诊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急诊室的门口,围了不少人,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神色都很凝重。
苏晚冲过去,抓住一个护士的手,急切地问道:“护士,请问刚才送过来的那个跳楼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她一眼,说道:“病人正在抢救,你是他的家属吧?你先去那边登记一下,然后在外面等着。”
苏晚点了点头,她走到登记台,登记了自己的信息,然后就站在急诊室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晚站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嵌进了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可她却感觉不到。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急诊室的门,那扇门,像是一道生死之门,隔绝了她和厉沉舟。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祈祷着厉沉舟能醒过来,祈祷着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也给她一次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看着苏晚。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走上前,声音颤抖着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医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庆幸:“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伤势很严重,多处骨折,还有颅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手术的风险很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她扶住墙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他。”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的。你先去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苏晚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手术同意书,看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着那些“手术风险”“术后并发症”的字样,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颤抖着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她看着厉沉舟被护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他躺在推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苏晚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走着,看着他的脸,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厉沉舟,你一定要撑住……”苏晚轻声说道,“我等你出来……”
手术室的门,缓缓地关上了,上面的红灯,亮了起来。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那盏红灯,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她不知道,这场手术要进行多久。
她不知道,厉沉舟能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
她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出来为止。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苏晚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她的脑子里,全是她和厉沉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起了他对自己的温柔和霸道,想起了他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样子,想起了他们结婚时的誓言,想起了孩子们出生时他激动的样子。
那些美好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掉了下来。
厉沉舟,你不能死。
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苏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哀求着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盏刺眼的红灯,灭了。
苏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他现在还在昏迷中,需要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苏晚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护士扶住了。
“谢谢医生……谢谢你们……”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庆幸的泪。
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病人现在很虚弱,你暂时还不能进去看他,等他情况稳定了,会通知你的。”
苏晚点了点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厉沉舟能醒过来。
厉沉舟被推了出来,送到了重症监护室。
苏晚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隔着玻璃,看着里面躺着的厉沉舟。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依旧苍白,不过呼吸已经平稳了很多。
苏晚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
“厉沉舟,你快点醒过来……”苏晚轻声说道,“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护士过来提醒她,让她回去休息,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孩子们已经睡着了。苏晚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庞,心里充满了愧疚。她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却让他们担心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孩子们,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发。
“念念,念安,爸爸会没事的。”苏晚轻声说道,“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苏晚没有睡好。她脑子里全是厉沉舟的样子,全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苏晚就赶到了医院。
她依旧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隔着玻璃,看着厉沉舟。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但她知道,自己会一直等下去。
等他醒过来,等他好起来,等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医生说,他的恢复情况,比预期的要好很多。
苏晚每天都会去医院看他,每天都会隔着玻璃,和他说说话。
她说孩子们的趣事,说家里的事,说他们以前在一起的事。
她相信,厉沉舟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医生告诉苏晚,厉沉舟醒了。
苏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跟着医生,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走到厉沉舟的床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的眼睛,看着那双不再通红,而是带着一丝迷茫的眸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厉沉舟看着她,眼神渐渐清晰起来。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心疼。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晚晚……我……”
“别说了。”苏晚打断了他的话,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什么都别说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厉沉舟看着她,眼泪也掉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晚晚……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跳下去……不该丢下你和孩子们……”
苏晚摇了摇头,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厉沉舟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欠了苏晚的。
他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好好对孩子们,好好守着这个家。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洒在两人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厉沉舟看着苏晚,轻声说道:“晚晚,我爱你。”
苏晚看着他,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回应:“我也爱你,厉沉舟。”
病房里的空气,温馨而甜蜜。
那些曾经的痛苦和绝望,那些曾经的争吵和伤害,都在这一刻,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厉沉舟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失控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身边,有苏晚,有孩子们,有这个家。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这份幸福。
永远,永远。
金碧辉煌的旋转门被侍应生拉开,裹挟着门外深秋的凉意,厉沉舟迈着大步走了进去。身上那件定制的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在果园里沾染上的泥土气,被这身行头压得干干净净。苏晚跟在他身后,裹着一件驼色大衣,手里还拎着刚买的围巾,眉眼间带着点无奈——这老头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拉着她来城里最贵的西餐厅吃牛排,说什么“弥补一下年轻时没享过的福”。
餐厅里暖气开得足足的,悠扬的钢琴曲在水晶灯的折射下流淌,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弯腰引路,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厉沉舟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习惯这种过于客气的氛围,只是闷声跟着往前走,直到被领到靠窗的位置。
“先生女士,这是菜单。”侍应生递上皮质菜单,笑得标准。
厉沉舟没接,直接冲苏晚抬了抬下巴:“你点,我随便。”
苏晚白了他一眼,翻开菜单,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忍不住咋舌——一块牛排的钱,够果园里的员工吃一周的伙食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两份招牌菲力牛排,要了七分熟,又加了两份蔬菜沙拉和两杯柠檬水。
“两份?”厉沉舟挑眉,“你吃得完?”
“你饭量多大我不知道?”苏晚把菜单递还给侍应生,“一份肯定不够你塞牙缝的,别到时候又嚷嚷着没吃饱。”
厉沉舟哼了一声,没反驳,只是转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和果园的宁静比起来,这里热闹得有些晃眼。他这辈子,大半辈子都耗在果园里,守着那片土地,守着那些果树,也守着和苏晚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这样的场合,确实来得少之又少。
没过多久,牛排就端上来了。铁板滋滋作响,裹着黑胡椒酱汁的牛排泛着诱人的光泽,旁边配着金黄的土豆泥和翠绿的芦笋。厉沉舟的眼睛亮了亮,拿起刀叉,动作算不上优雅,却足够利落,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其实厉沉舟这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凶神恶煞的,偶尔露出这种孩子气的模样,还挺招人疼的。她也拿起刀叉,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盘算着这顿饭吃完,回去又得被老李他们念叨半天——说厉总又带着苏姐去挥霍了。
一顿饭吃得慢条斯理,钢琴曲换了一首又一首,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厉沉舟吃得心满意足,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扬手喊侍应生:“结账!”
侍应生快步走过来,递上账单,笑容依旧温和:“先生,您好,一共是三千八百八十八元。”
厉沉舟接过账单扫了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数出四千块,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侍应生接过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躬身,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可能看错了。您和这位女士一共点了两份牛排,两份沙拉,两杯柠檬水,账单上的金额是对的,但您刚才付的钱,是一份牛排的价钱。”
这话一出,厉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质疑他,尤其是在钱的事情上。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账单被捏得皱巴巴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放屁!你小子会不会算账?我吃了一份牛排,付了两份的钱!四千块,不够吗?”
侍应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先生,您听我说,两份牛排的价格是两千八百元,加上沙拉和柠檬水,一共是三千八百八十八元,您付的四千块,确实是多付了十二元,不是两份的钱……”
“我看你是眼瞎!”厉沉舟的火气上来了,伸手就想去拍桌子,被苏晚一把拉住了。苏晚皱着眉,拽了拽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小声点,别丢人现眼了。”
“我丢人?”厉沉舟转头瞪着苏晚,眼睛都红了,“他说我付少了!我厉沉舟什么时候欠过别人钱?!”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有好奇的,有鄙夷的,苏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深吸一口气,按住厉沉舟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接过侍应生手里的账单,仔细看了起来。
账单上的明细写得清清楚楚:菲力牛排两份,单价一千四百元,合计两千八百元;蔬菜沙拉两份,单价一百二十元,合计两百四十元;柠檬水两杯,单价二十四元,合计四十八元;加上服务费八百元,总共三千八百八十八元。
苏晚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发现了端倪。
她抬起头,看向侍应生,又看了看厉沉舟,眼神里带着点哭笑不得:“厉沉舟,你先别吵,你看看这个服务费。”
厉沉舟还在气头上,一把夺过账单,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嘴里还嘟囔着:“服务费怎么了?服务费不是钱啊?”
“服务费八百元,”苏晚指着账单上的那一行字,“你刚才数钱的时候,是不是把服务费给漏算了?你以为两份牛排是两千八百元,就直接付了四千块,觉得多付了一千二,是两份的钱,对吧?”
厉沉舟愣了愣,低头又看了看账单,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茫然。他刚才确实没仔细看服务费,光顾着算牛排的钱了。两份牛排两千八,他付了四千,下意识就觉得多付了一千二,那肯定是两份的钱了,哪里想到还有八百块的服务费。
侍应生在旁边连忙点头:“是的先生,服务费是按照消费金额的百分之二十收取的,确实是八百元。”
厉沉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对侍应生笑了笑,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刚才没看清楚账单,误会了。”
侍应生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女士,理解理解。”
苏晚从钱包里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然后拉起还在发愣的厉沉舟,快步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一路走到街上,冷风吹过来,厉沉舟才缓过神来。他梗着脖子,看着苏晚,嘴硬道:“我就是没注意看服务费,不是故意的。”
苏晚忍不住笑了,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戏谑:“是是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眼瞎。”
“你怎么还骂人?”厉沉舟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往常的狠劲,反而带着点委屈,“那服务费那么贵,抢钱呢?八百块,够买多少斤苹果了。”
“谁让你非要来这种高档地方吃牛排的?”苏晚哼了一声,裹紧了大衣,“现在知道心疼钱了?刚才点菜的时候怎么不说?”
厉沉舟不吭声了,闷头往前走。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簌簌作响,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金色的地毯。苏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心里突然软了下来。
其实厉沉舟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一辈子要强,不肯输给任何人,不肯被任何人看不起,所以刚才被侍应生质疑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她快走两步,追上厉沉舟,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厉沉舟愣了一下,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惊讶。
“行了,别生气了。”苏晚的声音软了下来,“回去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比这里的牛排好吃多了。”
厉沉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哼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嘟囔:“那红烧肉,也不用八百块的服务费。”
苏晚忍不住笑出声,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慢慢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路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对寻常的老夫老妻,在晚风中,慢慢走着,说着话。
“对了,”厉沉舟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点认真,“刚才在餐厅里,没丢你的人吧?”
苏晚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丢什么人?我老公,就算是闹了点小笑话,也是最帅的。”
厉沉舟的脸瞬间红了,别扭地转过头,嘴里嘟囔着:“谁是你老公……”
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晚风里。
苏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没有争吵,没有伤害,只有一点点小别扭,一点点小温馨,就像这深秋的晚风,虽然带着凉意,却也透着点温柔。
两人慢慢走到车边,厉沉舟打开车门,让苏晚先上车,然后自己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苏晚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心里一片安宁。
“以后还来吃牛排吗?”苏晚转头问他。
厉沉舟想了想,皱着眉道:“不来了,服务费太贵。”
苏晚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厉沉舟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摸起来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那以后想吃了,我在家给你做。”苏晚轻声说。
厉沉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抹笑意。
车子缓缓驶离了繁华的街道,朝着果园的方向开去。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公路上,像是铺了一层银色的霜。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还有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温柔。
厉沉舟看着前方的路,心里想着,其实刚才在餐厅里,就算是闹了笑话,也没什么。只要身边有苏晚陪着,就算是丢了面子,也值了。
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和苏晚纠缠了这么多年,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却始终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车子渐渐驶进了果园的范围,熟悉的果香扑面而来。厉沉舟停下车,转头看向苏晚,发现她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厉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傻子。”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眼里却满是笑意。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苏晚的脸上,也洒在厉沉舟的脸上。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幅温馨的画。
厉沉舟没有叫醒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果园里很安静,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厉沉舟的心里,也很安静。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还会有争吵,还会有别扭,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小笑话。
但只要身边有苏晚,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够了。
这辈子,值了。
车子静静地停在月光下,像是停泊在温柔的港湾里。
夜色温柔,岁月静好。
厉沉舟和苏晚的故事,还在继续。
在这片充满了烟火气的果园里,在无数个平淡的日夜里,书写着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关于爱与陪伴的篇章。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不离不弃的陪伴。
这样的日子,真好。
厉沉舟看着苏晚的睡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很长很长。
长到,他们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还能像这样,守着彼此,守着这片果园,直到生命的尽头。
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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