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刘邦需要一份关于少府可调用物资的详细清单和调用文书，按程序需经高层核准。
他本可找熟悉的萧何，但萧何正忙于计司初创，他便想着直接找另一位——宣抚司丞吕雉。
他来到宣抚司衙署，通传后，被引入一间布置简洁却透着干练气息的公廨。
吕雉正在听取一名属吏关于某地六国遗民子弟入学情况的汇报。
见刘邦进来，她抬手示意属吏稍候，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刘副使。”吕雉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对待任何一位同级官员。
“吕司丞。”刘邦拱手，亦是标准的官场礼节，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冒昧打扰。季为二次西行筹备物资，需调用少府部分精制货品为礼，此乃清单与调用文书，按制需司丞此处用印或知会备案。”
他将文书递上。
吕雉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
清单列的很清楚，主要是丝绸、瓷器的特殊品类和一些新式小物件，数量适中，用途明确。
她拿起自己的印信，在需要的地方干脆的盖下，又将一份副本留下备案。
“可。”她将文书递回，没有多余的询问或寒暄。
“多谢吕司丞。”刘邦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此次西行，规划较上次更远，耗时恐更久。司丞……在咸阳，诸事繁琐，还请多保重。”
这话说的寻常，如同同僚之间的客气。
吕雉执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刘邦。
他的眼神很坦荡，没有刻意躲闪，也没有过分热切。
似乎真的只是出于一种……对曾经妻子现状的礼貌性问候。
她微微颔首：“刘副使远行，涉险履难，亦当慎之。宣抚司之务，自有章程，不劳挂心。”
语气依旧平静，却也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奇特的氛围。
没有夫妻间的亲密，也没有怨侣间的隔阂，更像是战友。
至少，在旁观的属吏眼中，这两位大人的对话，客气、专业、高效，没有任何不妥。
刘邦笑了笑，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吕雉亦颔首回礼，目送他离开后，便继续处理方才被打断的汇报，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走出宣抚司，刘邦抬头望了望咸阳城的天空，心中一片澄明。
他与她，如今这样，很好。
筹备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嬴政对刘邦的规划奏疏给予了肯定，并扩大了他的临机处置权限，同时批示少府、治粟内史、国尉府等全力配合。
有了陛下明确的支持，各项事务推进速度明显加快。
精挑细选的五百精锐士卒集结完毕，满载货物的驼队马队再次壮大。
通晓多种胡语的译者和经验丰富的向导以重金聘得。
而萧何顶着压力，从“大秦官造”的产出和少府储备中，为刘邦协调出了一批质量上乘、品类新颖的货品。
其中就包括了顾念一提及的锦缎、纹饰瓷器、酒精、香皂、清凉油和首批试制的折叠工具、指南针等。
出发前夜，嬴政在宫中设小型饯行宴。
仅有李斯、冯劫、萧何、顾念一、谢知勉等少数重臣参与。
宴席上，嬴政勉励刘邦“持节守义，广布国威，通商惠工，审势而为”，并赐下节杖、旌旗及一批御用之物以壮行色。
刘邦感激涕零，再三拜谢，表示必不负陛下重托。
“里面是几种可能在西域找到的、对我大秦极有用的植物种子图样和简单描述，还有几种常见矿石的特征。”
顾念一趁着间隙，偷偷塞给刘邦一个小锦囊，低声道。
“万一看到了，尽量换点回来。另外，沿途山川地形，尽量绘制详细些……嗯，你懂的。”
她挤挤眼睛。
刘邦心领神会，郑重收起：“先生放心，季铭记于心。”
次日，咸阳东门外，鼓乐喧天。
规模远超第一次的使团队伍肃然列阵，货物如山。
送行的人群比上次更多。
除了典客署、少府等衙署官员，许多听闻消息的百姓也聚集而来，好奇的张望着这支即将再次西行、承载着财富与梦想的队伍。
萧何、曹参、夏侯婴等沛县旧友自然在场，与刘邦互道珍重。
吕雉亦代表宣抚司前来，立于官员队列中，神色平静。
顾念一站在萧何旁边，看着那庞大的队伍，心中充满期待。
【走吧走吧！多带点好东西回来！多打通几条商路！让丝绸之路真正繁荣起来！】
【顺便……我的积分任务‘探索海域’那边还没动静，陆上这边可得争气啊！】
嬴政依旧未亲临送行，而是站在章台宫高处，遥望东门外那喧嚣的景象。
耳边是顾念一那充满期盼的心声，眼前是那支即将远行的队伍。
东西两向，陆海并进。
“出发！”
随着刘邦一声令下，庞大的使团缓缓开动。
沿着已经修葺一新的水泥直道，向着西方，向着那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古老商路，再次进发。
就在刘邦的使团消失在西方地平线的第五天。
一场来自北方的风暴，毫无征兆的席卷了咸阳。
那日清晨，顾念一正抱着厚厚的卷宗赶往章台宫偏殿。
她怀里抱着的，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新律框架及民律草案总纲》。
脑子里还在反复推敲几个关于“物权界定”的条款该如何用当下能理解的词汇表述。
【唉，立法真是个技术活加艺术活……既要讲道理，还得接地气。
不知道李斯那个老古板今天会不会又拿‘祖宗成法不可变’来堵我？】
冯劫倒是可能客观些……希望政哥今天坐镇，能镇住场子。】
她边想边快步走着，秋日的晨风带着凉意，吹的她衣袖翻飞。
刚转过宫墙拐角，差点与一名疾奔而来的谒者撞个满怀。
“顾、顾少府！”那谒者脸色煞白，喘不上气，可也顾不上礼仪了，“陛下急召！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请速往正殿！”
顾念一心里咯噔一下。
【北疆？匈奴？这个季节……不该是大举南下的时候啊？】
她抱着卷宗的手紧了紧，转身就往正殿方向跑。
卷宗太重，跑了几步觉得碍事，干脆往路过的一名侍从怀里一塞：“送去偏殿！”
正殿的气氛已经十分沉重。
嬴政高坐帝位，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寒意，让殿中垂首而立的众臣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斯、冯劫、蒙恬、王贲、尉缭、赢粟等重臣皆已在列，个个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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