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棚下,满脸褶皱的六爷,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玄法钉,研究上面的符文。
坐在长沙发上的和尚,靠着背垫,翘着二郎腿,左手夹烟,右手抚摸自己毛寸脑袋,看着六爷。
地上的小狼狗,摇着尾巴,时而在两人腿边跑来跑去,时而咬和尚的裤腿子。
六爷眼睛半眯,盯着手里的物件看不停,但他嘴也没闲着。
“香江接收日军的受降仪式,九月十六号,由英军少将完成的。”
“那边传来消息,受降仪式完成后,英国佬,立马派人恢复原有的英政府体系。”
“老美,也偏袒英国佬。”
“三爷得到国统内部消息,国府在香江领土问题上选择妥协。”
“英国佬按照跟清政府签的租借合同,继续霸占香江。”
和尚似懂非懂,听着六爷自言自语。
此时六爷放下手里的物件,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和尚接着说道。
“香江变成老外的地盘,三爷家里跟国府的关系也就用不上。”
“二爷,在香江的生意,也就意味着没了保障。”
“三爷发话了,让咱们前往香江,配合二爷的人,把地基打下。”
和尚抽着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看着六爷问道。
“抢地盘?”
坐在沙发上的六爷,放下二郎腿,半弯着腰,从炭火炉上,拿起茶壶,给自己添茶。
“洪门,在香江也有分堂。”
“二爷,手下也有一群咱们这类的人。”
倒好茶的六爷,看到铺子里来人,也就停住话题。
和尚把烟头弹到街面上,弯腰把自己脚边的小狼狗抱在怀里。
“中午留下来吃个饭,今儿跟一八旗落魄户,聊大家族的事儿。”
说到这里的和尚,话题一转,轻声问道。
“伯爷家族,开始下棋了?”
六爷放下盖杯,默默点头。
“还记得那个溶洞吗?”
在和尚的目光下,六爷默默自言自语。
“运一些家伙事过去,顺道帮帮场子。”
一句话说完,六爷,背着沙发靠垫,跟和尚对视。
“那批生意,分红下来了。”
“你那几箱子小黄鱼,翻了三倍。”
“去的时候,多带点美刀。”
“置办点产业,留条后路。”
和尚闻言此话,皱着眉头问道。
“三爷家,看不好那位爷?”
闻言此话的六爷,叹息一声,开口回道。
“下棋嘛,多准备几手,准没错。”
“就算看好,香江总有一天也会到了租借时间,到时候,再入局不就晚了~”
此时两人不再开口,人来人往的街头,也没打破那份沉默。
爷俩,一人品茶,一人撸狗。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和尚,怀抱狗崽子,想着关于伯爷的家世。
自从他入了三爷的眼,李家二爷,至今还没见过一面。
权势滔天的伯爷,突然隐居,搬到南锣鼓巷那座破宅子。
李家三位当家的主,一个藏在暗处,一个摆在台面上,一个在香江做生意。
和尚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一缕灵光仿佛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闪而过,他自己却没抓住。
和尚坐在沙发上,挠着下巴,想着自己漏掉哪点。
此时六爷对着想心事出神的和尚,吆喝一声。
“嘿~”
“大白天想啥美事呢?”
回过神的和尚,对着六爷露出一个憨憨的傻笑。
六爷看到他那副笑容,瞬间没了好气。
“看到你这副死德行,老子就来气。”
“这个月的印子钱,你踏马打算什么时候给?”
闻言此话的和尚,一副异样的表情看着六爷。
六爷看到和尚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
“小子,你吖给爷记住了。”
“甭管多好的交情,事儿,都要一码归一码。”
“星星都还会从天上掉下来,更甭说人跟人的关系。”
“关系好的时候,啥都好说,可踏马,要是哪天,跟人玩崩了,任何一点由头,都会落下把柄。”
说完几句话的六爷,侧头一脸严肃的表情,看向身旁年轻的面孔。
“别忘了咱们混的是哪条道~”
被教训一顿的和尚,叹息一声,站起身子,走进旧货铺。
正在记账的乌老三,在自己姐夫目光下抬起头。
和尚敲了敲玻璃柜台,开口说话。
“拿九块半银圆券。”
乌老三放下钢笔,从抽屉里拿出钱,放到柜台上。
拿着钱正准备走的和尚,突然被隔壁铺子里,响起的电话铃止住脚步。
他把钱揣到口袋里,走到隔壁估衣铺接电话。
隔断墙边,和尚拿着电话筒问话。
“喂~”
“喂?”
“哪位?”
这个时期的电话,稳定性整体较差,主要受限于技术、设备和线路条件影响,且存在线路占线、杂音干扰(如“蟋蟀叫”声)等问题,通话质量很不稳定。
拿着电话筒的和尚,听着话筒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时而还有滋滋电流声,脑袋都大了。
“什么钱?”
“喂,您哪位?”
“啥玩意?您说的是人话吗?”
“干我娘?”
闻言此话的和尚顿时火冒三丈,他把电话筒凑近嘴边,大声吆喝。
“我干你娘~”
一句话过后,他随即挂掉电话。
心里窝着火的和尚,骂骂咧咧走到雨棚下。
他把钱放到茶几上,坐回原位,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玩意儿~”
“打个电话,乌拉乌拉,一句话都听不清,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
画面回到,琉璃厂,杂货铺。
金老爷子,拿着电话筒,不敢置信,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
他放下电话,嘴里嘟囔几句。
“老子被骂了?”
随即他自我肯定又嘟囔一句。
“应该被骂了。”
走到门外的金老爷子,用有点不敢相信的语气小声嘀咕。
“老子真被骂了?”
反应过来的金老爷子,咬牙切齿暗骂一句。
“卧槽踏妈~”
气的火冒三丈的金老爷子,走到自己摊位边,冲着地衣吆喝。
“兔崽子,收摊。”
坐在马扎上拿着书本的地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向街口走去的师父。
金老爷子,走到一处铺子门口,看着伙计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他气冲冲的走到对方跟前。
门口伙计,点头哈腰,看着气势汹汹的老头。
“王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
“哪个不开眼的主,惹到您了。”
在他的注视下,金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圆券,随即硬塞到伙计手里。
没等人回话,他一把夺过伙计手里的鸡毛掸子。
伙计一头雾水的模样,站在门口,看着拿着鸡毛掸子,上了洋车的老头。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钱,乐呵起来。
“这年头,真踏马怪,什么事儿都能遇到。”
画面回到,北锣鼓巷十字街口。
和尚坐在沙发上,冲着街面上,卖烟的半大小子吆喝。
“拿包骆驼~”
站在街口的卖烟小伙子,听到吆喝声,抱着木板盒子,跑到和尚面前。
他把一包骆驼烟,递给和尚,笑嘻嘻伸手要钱。
“和爷,一块一~”
和尚接过香烟,面无表情,看着半大小子。
“涨价了~”
卖烟的半大小子,接过他递给银圆券,哈着腰回话。
“涨了,也不知怎么了,售烟的那些爷,一个劲儿涨价。”
“不瞒您说,这包烟,昨儿进价九毛,今儿就一块了。”
拆开烟的和尚,对着卖烟的半大小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和尚把烟分给六爷一支,开始盘算起来。
六爷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接过香烟,开口说话。
“让你背的摆茶阵,切口,你记得怎么样了?”
“我可跟你说,到了那边,少不了拜会同门兄弟。”
“到时候出了差错,让人笑话都是小事儿。”
说到这里的六爷,突然切换黑话问和尚。
“午间粉子,吃哪路青苗?饮何玉子?”
(中午酒席,吃的什么菜,喝什么酒。)
“堂前几位洪英?”
(有几位客。)
和尚看着六爷,突然说黑话,他磕磕碰碰,挠着头回话。
“那啥~”
“盘中尽是青岩髓,杯内常斟黄英露”
(吃的山珍野味,喝的菊花白。)
“单刀赴会客临门。”
(一位客人。)
有意考量和尚的六爷,眯着眼,看着和尚回话磕磕碰碰的样子。
他突然拿起茶几上的茶具,开始摆茶阵。
在和尚的目光下,茶几上的三盏茶碗,排成“品”字。
三碗茶代表“天地人”三才,寓意兄弟间顶天立地、忠义为本。
品字结构暗含“品”德,强调洪门“忠、孝、义”的核心价值观。
此时,六爷提着茶壶,壶嘴触到青瓷,他左手三指轻叩桌面。
和尚伸出右手,把茶碗逆时针转了半圈,摆成“川”字形。
“川”字形暗含“三江汇聚”之意,象征洪门兄弟来自五湖四海,同心协力。
同时这也是身份验证。
主人将茶碗摆成川字,若来客能正确回应(如将茶碗逆时针旋转),则视为自己人。
摆茶阵时, 茶碗间的宽距离,也有不同的含义。
茶碗摆的宽,表示“事缓”,需从长计议。
茶碗间距摆的近,暗示“事急”,需速战速决。
此时六爷,把茶几上的茶碗的翻转。
“兄弟从何而来?”
(问的是确切的门中身份,地位。)
和尚看着转动的茶碗,知道这是六爷说,什么事都要按江湖规矩来。
和尚看着六爷的眼睛问道。
“长江头,黄河尾。”
(暗指四海为家、兄弟遍布天下。)
六爷将茶碗再次翻转,这次摆成了“山”字。
山字翻转后形似“凶”字,暗含“危机四伏”之意,提醒成员警惕潜在风险。
和尚此时专心致志,跟六爷摆茶阵,他没注意身后停下的洋车。
此时正对街面的六爷,看着和尚师父,提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向和尚走来。
他眼中带笑,一言不发。
和尚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把茶碗倒扣,开口说话。
“茶过三巡,话归正传。”
走到和尚背后的金老爷子,直接拿着鸡毛掸子,抽在和尚后背。
吹胡子瞪眼的金老爷子,边打边骂道。
“我草泥马的茶过三巡~”
挨了一鸡毛掸子的和尚,“嗷”的一声,瞬间站起身。
他站在沙发边,反手挠着背,开口骂道。
“哪个鳖孙,暗算小爷~”
此时和尚,站到沙发边,扭动身子,反手挠背。
当他转过身,看到手提鸡毛掸子,吹胡子瞪眼的师父,立马换个赔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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