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听了,微微颔首。
他说得没错。
事实上,祁同伟确实成了眼下最大的障碍。
虽然没人明说,但谁都清楚,项目停滞、推进受阻,根源就在这个人身上。
他的手段老辣,每一步都踩在关键点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咬一口。
正因如此,才更要谨慎行事。
李天这一问,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这件事,不能由他出面,但可以由李天去走下一步。
想到这儿,沙瑞金淡淡一笑,朝李天招了招手,语气平缓却意味深长:
“李天啊,你也该明白,我这个疏计,肩上的担子重,要顾及的地方太多。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需要平衡,懂吗?
再多的事,归根结底就一件——让祁同伟离开,而不是激化矛盾、正面冲突。
这其中的分寸,你要拿捏准。
再说了,我有束缚,不代表别人也有。
决定祁同伟去留的,不在我手里,而在京城。
这一点你必须看清楚。
祁同伟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上面的人往下派的棋子。
当年汉东的赵立春,不也是风光一时?最后还不是调回京,悄无声息地退了?
如今的祁同伟,何尝不是又一个赵立春?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要学会自己琢磨,自己行动。
不要总想着靠发脾气解决问题。”
李天听着,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迷雾中突然亮起一道光。
汉东动不了他,那就往上走!找更高层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起,他顿时豁然开朗,脸上不由浮现出喜色,连忙说道:
“沙叔叔,我懂了!”
话音未落,转身便走,脚步坚定,毫不迟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沙瑞金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什么都不用做,却已立于不败之地。
“老师,今天我和侯亮平吃了顿饭。
席间他跟我聊了很多,一直在道歉,说当初不该那么做,辜负了您的栽培。
他很想亲自来见您,当面赔罪,可又怕您不愿意见他,就托我代为传个话。”
高育良坐在书桌前,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清楚侯亮平现在的处境。
那孩子,不过是一把被人递过来的刀罢了。
让沙瑞金把侯亮平推出来,安排到建工集团当疏计。
这个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继续和他高育良对着干。
当初那个侯亮平,不就是被他自己处理掉的吗?一纸调令,直接打发去了作协,挂了个主席的虚职。
名义上是提拔,可圈内人都心知肚明:这哪是重用,分明是冷藏,是个政治牺牲品。
那时候侯亮平还充当过沙瑞金的利刃,结果反被自己收拾了。
可如今,风向一转,又把他从角落里翻出来委以重任,意义自然大不一样。
高育良岂能不懂?这是新一轮较量的信号,赤裸裸地摆到了台面上。
他心里清楚得很。
现在他最要紧的事,就是压住房地产试点这股势头。
可偏偏在这个关口,侯亮平再度现身,姿态还如此强硬,简直像根刺扎在眼里。
道歉能解决这种事吗?绝无可能!这不是误会,是明刀明枪的对抗。
尽管心中恼怒,高育良脸上却没露半分。
面对祁同伟,他只是轻轻一笑,目光平静地看了过去。
对祁同伟这个人,他是真满意。
别的不说,眼下能有这份从容应对的时间,全靠祁同伟在外周旋得力。
虽然目前房产试点暂时被摁住了,但高育良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倘若沙瑞金再次启用侯亮平,借国企之手重启棋局,那局势就会彻底失控。
一旦形成示范效应,全省都会跟进,到时候覆水难收。
作为掌控全局的人,有些话他不能说,有些事他也无力阻止。
比如建工集团这一出,表面上看并无违规之处。
第一批买房的人确实得了实惠,将来房产升值,账面财富翻几番都不稀奇。
可问题是,这份“红利”背后藏着多大的社会代价?普通百姓看不见这些暗流。
发展房地产,本质上等于提前征收老百姓三十年的税。
现在的居民负担已经极重,只是许多人浑然不觉罢了。
其实,这片土地上的税收无处不在——衣食住行,样样都含税。
商品出厂时税已计入成本,最终全都转嫁到消费者头上。
这些隐性负担,大多数人根本意识不到。
如今再加上房贷,月月扣款,三十年如一日,这不是简单的消费行为,而是长期捆绑。
这样的模式,近乎涸泽而渔。
谁能保证未来几十年,每一个家庭都能维持稳定的收入?经济会有周期,行业会有起伏,一旦出现大规模断供或市场崩塌,责任由谁承担?
若是真闹出乱子,史书上留名的,只会是他高育良——那个放任民生危机、祸及一方的决策者。
正因如此,他此刻才格外谨慎,步步为营。
“同伟,我听说建工集团的房子,八成已经售罄?”高育良缓缓开口,“剩下两成不是卖不掉,是早就内定了,给相关人预留的?也就是说,房子还没打地基,定金就已经收进来了?”
今天刚发生的事,他竟然已经了如指掌。
由此可见,他在汉东的情报网络之严密,甚至比沙瑞金还要深入骨髓。
毕竟整个省的行政运转,实际操盘手是他高育良。
沙瑞金虽为一把手,论实权却受限不少。
真正管政务的还是自己。
至于为何称他为“一把手”?无非因为他掌握着常委会和人事任免权,又与京城联系紧密,这才立得住脚。
权力只对上级负责。
而高育良这个升长,本就是退居次位的角色,也不图再进一步,反倒少了顾虑,行事更加自如。
沙瑞金也明白这点,所以轻易不动他。
祁同伟听着这番话,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此时此刻,绝非玩笑之时。
建工集团这步棋走得极巧,看似平常,实则打开了突破口。
很多人已经盯上了这块蛋糕,或者说,各方的目光都集中在此。
只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立足、谋发展的势力,都会明白:向国企递上这份“投名状”,才是入场券。
这样一来,几乎就没了约束。
当初高育良与人大商定的法规条款,彻底成了一纸空文。
预售制度,悄然回潮,重新抬头。
至于所谓的房价调控,的确是在调,也在控——
但不过是浮于表面,仅限于形式罢了。
真正起作用的,还有更多看不见的手,比如二级市场的暗流涌动。
老百姓的脑筋,向来灵活得很。
这方面的事,只能边走边看,顺势而为。
道理就这么简单。
所以此刻祁同伟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是啊,几千套房源,
一天之内全被抢光。
现在民间,那个所谓的认购资格,
转让价已经炒到了五万,可定金才交多少?
咱们的百姓,真是太能忍了。
这些乱象不收拾,迟早要出大事,汉东要吃苦头。”
听到这番话,高育良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望着祁同伟,眼中闪过赞许,缓缓点头。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表明立场: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干坐着等事态恶化。
侯亮平虽然是我学生,是你师弟,
可大是大非面前,必须以人民利益为重。
建工集团这个烂疮,不能再留,也绝不能留!”
这话一出,祁同伟心头微微一震。
他对这位老师太了解了。
说句不好听的,高育良骨子里有股书生气,
有时候讲原则讲得近乎固执。
这种性格,在某些关键时刻,反而成了软肋。
要不然上回侯亮平闹出那么大的事,
明明已经踩到红线,威胁到整个局面的稳定,
换作别人,早就雷霆手段压下去了。
可高育良呢?不仅没狠下心整治,
反而将他调去一个清闲岗位,临走还顺手提了一级。
这份宽容,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可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
如今回头再看,分明是养虎为患。
侯亮平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始终站在对立面,公然挑战权威。
这一点,是高育良和祁同伟都无法容忍的。
现在的局势,早已不是可以讲情面的时候。
所有人盯着的,就是这一次房产改革试点的成败。
而侯亮平这一脚踩进来,把开局搅得一团糟,
连一向沉得住气的高育良,都忍不住动了怒。
这一点,倒是祁同伟始料未及的。
他原本以为,高育良多少还会念旧情,
哪怕不动声色地护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他刚才说话时,也留了几分余地,点到为止。
没想到,高育良这次竟如此果断,直接摊牌。
不过也好,这样反倒省事。
对祁同伟而言,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只要方向定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他当即点头,神情郑重:“您放心,既然您已经下了决心,
那建工集团这块绊脚石,我一定彻底清除。
所有事,我亲自安排,不会留下后患。
其他方面,您不必操心,有我在,一切妥当。”
在高育良面前,祁同伟始终如一地稳重可靠。
听到这话,高育良心中一阵宽慰,情绪也松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祁同伟,他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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