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当然有资格。
他不疾不徐,缓缓上台,年轻的脸庞,面对在场这么多人,也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诸位所论,皆是人道。然人道,不过是天道之一隅。”
以《周易》和星象为例,袁天罡慢慢阐述万物皆在“阴阳平衡、五行生克”的法则下运行。
王朝兴衰、个人命运、乃至一种思想的流行,皆有其“时”与“势”。
书院,顺应的是天下大同、文化融合的天道大势。故而,儒家提供骨架,佛门滋养血肉,圣门激发魂魄。
他们都是术,也都有自己不同的道路。
但是他们道门就不一样了,如何能把握天下大势,窥见天下大势的趋势与时机,这最重要的,才是他们道门的强项。
换句话说,你们也都还是工具,只有我们道门,才是规律的洞察者和最高级智慧的象征。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正是如此。
他虽年幼,可讲起,道法来。又能通俗易懂,又能高深晦涩,让人时而因听懂而喜悦,时而又因跟不上而懊悔。
寥寥几句之间就已抓住人心的破绽,对人性的把控,比左游仙这个圣门出身的还要精通一些。
其他人就不必说了,特地赶来长安的杨勇与杨广都听得如痴如醉,神情皆是若有所悟。
儒门、佛门,圣门,道门的四位长安百家书院未来的哲学课老师都阐述完了自己的理念,代表自己的学派,向天下人传输了他们的观点与优势。
无论之前是否厌恶他们背后的势力,至少今日听完他们四位的讲学之后,所有人都承认这4位是有真材实料,非常够格来长安书百家书院教书。
哪怕是缩在长安一个角落安静听课的石之轩,都得承认,除了左游仙,其他三位,关于儒家,道家和佛家的讲课,都让他感悟颇多。
不少已经为自己选好心中老师的学子,已经摩拳擦掌,等着月底开始入学考试了。
按照流程环节,虽然讲完了课,但袁天罡并没有下台,小白还有其他前面三位讲课的老师也都一起上台,大家在台上坐了下来。
许多未曾见过大隋太子的人,在看见台上那名风姿不凡的少年人之后,也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
小白开口说道:“今日四家之言,儒家尽显担当,佛门躬行慈悲,圣门直指人心,道门洞察天道。”
“孤之所见,四家非为仇寇,实为一体之四面。犹如一年有四季,缺一不可;犹如一人有四肢,各司其职。”
“因此,长安百家书院,不独尊任何一家。
儒家可立其骨,佛道可养其心,圣门可激其气,以百家之学,塑大隋之才。”
“自此,天下学问,汇于我大隋之熔炉,皆为开创盛世之薪火。”
年轻的大隋太子,英姿勃发。
这一刻的太子,不仅仅是那个武学宗师,大隋武道的象征,也是大隋文道的统领者。
儒家之人看他,仿佛看见了那些个手拿量尺治水的圣王。
道家之人看他,见到了他调和阴阳的裁决者身份。
佛门之人看见了他的慈悲慧光,圣门之人看见了他的率性而为。
帝后身份贵重,不能来此,可这样一个对大隋,对太子都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们也还是微服出宫,以一对父母的身份,来到了长安百家书院。
看着台上的小白,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止不住的骄傲与欢喜。
杨坚、独孤伽罗:确信了,是我们生下来的最好的孩子。
一旁的史官拿着笔,手中飞速的记录。
“太子立于明堂,言出法随,百家之理,如百川归海,莫不宾服。其周身道韵流转,不言而教,不见而明。”
史官又看一眼台上,接着低头继续狂写。
“太子幼有仙姿,通慧夙成。剑气凌霄,德泽江海,开百代之学,立万世之法。其形若孤松之独立,其形,其神与日月之同辉……”
作为一个史官,亲眼见证了对中原百年思想都影响巨大的重要时刻,他毫无疑问,在这一刻兴奋至极。
其他人看着台上的太子,无论心中所想如何,但至少都很清楚的知道,大隋百年之内,是轻易垮不掉的。
岭南和巴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都决意回去便与大隋官员们交好,以后他们要干点什么,都尽量给人行个方便。
顺便打听一下,现在开始复习,来得及今年考长安百家书院吗?
杨勇看着台上的小白,心中无限怅然。
他心目中做太子最舒爽的时刻,便是百官拜贺他的时候,即使因此被帝后训斥,他也认为是父母年纪大了,眼中容不下他。
这样能在台上,在天下世家寒门与不同势力的面前,将佛道圣儒四家捏在手中……
如此荣耀的时刻,他想都想不到。
瞥了一眼,神色惆怅又灰败的杨勇,杨广被嫉妒蚕食的内心稍微好受了那么一些。
他是嫉妒又难受,边上的大哥这个蠢货,连嫉妒之心都不敢有。
杨广比杨勇敢想的多,但是再多的想法也只能被压制起来,不能妄动。
从前是因为上头有个杨勇,为了在父母面前卖乖,他必须得压制住自己的一切野心与黑心。
现在父母健在,大哥被废,可太子是眼中更容不得沙子的弟弟。
杨广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自己在扬州干了一点欺男霸女的事,第二天六扇门的人就能直接押着自己去长安。
现在的生活虽然不是杨广梦想中的生活,但好歹自己还是衣食无忧的人上人。
杨广也并不想自己主动成为被小白收拾的第一个兄弟。
自己的好名声臭了,好生活没了,说不得小白这家伙还会让箫氏跟自己和离,把自己的孩子都接走,过继给杨勇。
深知这个弟弟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杨广,决定还是等会儿去找他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表忠心是不可能表的,但是得给爹娘表示他们兄弟和睦,让小白稍微别对自己盯太狠。
公开课还没有结束,现在是自由提问环节,所有人尽情举手,小白随机抽点,让大家向喜欢的老师提问。
整个活动持续时间还会有一段时间,杨坚和独孤迦罗趁着人不多,先行离去。
离开书院的时候,他们还看见了挎着刀,在门口带人巡逻的宇文娥英。
模样与长女杨丽华极其相似的外孙女,一脸神气,看上去是那么的招人疼。
久不出门的杨丽华也在旁边,捏着帕子,双眼含笑看着女儿。
帝后乘上马车,开始忍不住的炫耀。
杨坚脸上笑容满面:“看看我们的小白,多能干啊!”
独孤伽罗同样满眼笑容,“满场的世家寒门人才,什么魔门,圣门,佛门,谁也比不上我的孩子!”
杨坚赶紧道:“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夫妻二人一番黏糊过后,独孤迦罗提起了一个问题。
“咱们……是不是要开始考虑给小白找一个太子妃了?”
一个话题,瞬间让车厢沉默下来。
杨坚:“……”
独孤伽罗:“……”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最后独孤伽罗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小白可是你的孩子,你总得为孩子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杨坚揉揉肩膀:“这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况且终身大事这种事情,自然是你来考虑。”
想想儿子的脾性,考虑到如果小白不同意,给他直接定个亲,或许他就一直窝在长安,都不来大兴东宫了,夫妻俩也不敢贸然给他定亲。
但这事儿吧,也不能不干,总得探探口风,万一小白就同意了。
于是这样一个艰难的任务,就被帝后二人委托给了杨丽华。
只想好好养女儿的杨丽华:“……”
对小白这个弟弟,杨丽华也是爱护的。
于是她先从女儿宇文娥英这里侧面打听,问女儿舅舅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女子,年纪过了30的不要提,年纪没有满15的也不要提。
娥英数了数:“那这能满足条件的,只有祝姑娘,梵姑娘和尚姑娘了。”
杨丽华:“梵姑娘是佛门中人,不过她也还没剃度,你继续说吧。”
娥英:“梵姑娘一般都是和舅舅在书院里见面,经常聊些什么佛理啊,学生们的管理问题,也会聊到什么剑法,剑意,武功这些……”
听了这话,杨丽华觉得好歹能跟自家弟弟聊得来,反正也没剃度,人品模样也是一等一套,只要小白喜欢,一切不成问题。
杨丽华就问她:“你认为她有可能做你的舅妈吗?”
娥英一脸惊恐的表情,“阿娘,你在说什么!”
“梵姑娘一心向佛,心里只有天下苍生。舅舅也说,她虽然幼稚了些,不过慈悲渡人之心不作假。你不要坏舅舅和梵姑娘的修行!”
杨丽华轻轻一弹女儿的额头:“你再说说祝姑娘吧。”
“好疼啊!”娥英用力抿着嘴,捂着额头,“这位祝姑娘的追求者可多了,舅舅身边那位鲁前辈,天天追着人家呢。”
杨丽华:“你舅舅对此是什么想法?”
宇文娥英:“舅舅说他不反对职场恋情,但前提是谁的绩效都不能掉。”
杨丽华:“好了,不用想了,这位祝姑娘没可能做你的舅妈了,你再说说那位尚姑娘。”
住在邪帝庙的尚明月,身份神秘,连杨丽华都有所耳闻。
这位姑娘的美貌,在长安城中也很知名。
后来小白一个人占了长安,整个长安都按他的心意改造,这位尚姑娘也成为了小白的客卿之一,负责长安的娱乐文化事业。
在长安的刑侦小说里,一群作者们也会提到这位尚姑娘,那一个个,是真的毫不吝啬赞美之情。
宇文娥英想了想:“舅舅倒是时常与尚姑娘交流音律,但是交流更多的还是教坊的治安和表演内容。”
没和亲娘说的是,交流音律的时候,那位尚姑娘看舅舅的眼神满是敬佩,但是一旦说到了其他的事……
尚姑娘的眼神瞬间没有了光彩。
面对舅舅要求的绩效和各种值班以及规章制度,看上去甚至很想拿起琴往他头上砸。
每次舅舅一走,宇文娥英似乎都听到了尚姑娘在后悔自己没有修习武功。
杨丽华听了半天,这也没一个是能和弟弟喜结良缘的。
在她不得不把这个悲伤的消息汇报给父母之后,宇文娥英也偷偷的把消息报给了小白。
当时小白正送走了杨广,给他二哥布置好了扬州明年的政绩达标要求。
也就是多少寒门子弟能考上长安百家书院,文字普及率可以到多少,对地方世家的削弱和寒门的提拔到了什么程度,能搞出多少隐田隐户出来。
别人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交给杨广,小白相信他是能办到的。
被迫多了一堆任务的杨广,微笑着转身离开,走之前也给小白透露了一桩消息。
东宫的那位裴矩,心思有些不太安分。
恶人之间或许就是会有一点心灵感应吧。
裴矩能一眼看见杨广眼底的深渊,没有武功的杨广,也能一眼看出裴矩压根就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
小白表示自己知道了,杨广的这份心意他是记下了,但是裴矩是个很好用的时间管理大师,如果他有事找杨广,就拜托杨广做一下双面间谍了。
杨广为那位裴大人心里默哀一会儿,嘴角含笑,带着妻子返回扬州。
收到了小耳朵宇文娥英的通风报信,小白觉得不能让他爹娘太闲了,得给两个人找点事情干。
于是夫妻俩窝在宫里还在商量着怎么给小白选太子妃呢,猝不及防又看见长安递过来的一道折子。
内容也没什么,只是小白问一问杨坚,现在大隋“大索貌阅”核查户籍行动完成的怎么样了?每个州县的府兵政策落实了吗?兵农合一你们做到了吗?经济搞得怎么样了?税都收上来了?
独孤伽罗:“……”
杨坚不可思议:“他是皇帝我是皇帝!?”
小剧场:
杨坚、独孤伽罗:我们儿子真棒!
杨勇:颓废认输,但是想薅羊毛。
杨广:嫉妒之中,阴暗爬行后还得老实干活。
一和小白聊音乐,尚明月:太子您真是我的知音。
小白一和尚明月聊kpi,尚明月:太子殿下您能闭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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