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北风卷着灰烬从山谷口吹过。
冬珞站在高坡上,手里捏着那块布条,声音很轻:“他们往北跑了三个时辰,影卫追到隘口,一个没放走。”
沈微澜披着玄甲走上来,接过布条看了一眼,直接扔进火堆。火苗猛地窜高,烧得只剩一角焦边飘起来,旋即落地成灰。
“蛇头断了。”她开口,“身子还能爬多远?”
夏蝉从崖下跃上来,肩上的伤换了新药,血没再渗。她把软剑插回腰间,咧嘴一笑:“我亲手砍的最后一个传令兵,他到死都没想到我们会等在岔道。”
谢云峥牵马过来,盔甲未卸,脸上有连夜巡查的疲惫,但眼神清亮:“主将首级已验明正身,印信军令全缴。敌军指挥体系散了,没人再能集结成势。”
沈微澜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抬眼望向远处山脊。
那里曾是敌营所在,如今只剩残烟。
春棠这时快步走来,手里拿着账册:“粥棚搭好了,第一批米粮已经分下去。村口的老人都领到了药包,秋蘅亲自去看过两个发烧的孩子。”
“百姓呢?”沈微澜问。
“还不敢回来。”春棠皱眉,“有些人家在山上躲了半个月,怕是连自家门朝哪都忘了。”
沈微澜转身就走:“带路。”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到半坡时,看见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蹲在沟边喝水。见有人来,吓得往后缩。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弟弟,手抖得拿不稳陶碗。
秋蘅走上前,蹲下来,从药箱里取出一块蜜饼,轻轻放在她手边。
孩子没动,只睁大眼睛看着她。
“吃吧。”秋蘅声音温和,“不是梦,是真的。”
小女孩低头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下来,糊了满脸。
沈微澜站在几步外,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春棠低声说:“他们以为我们是抢粮的队伍。”
“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护粮的人。”沈微澜抬高声音,“开仓!所有存粮,按户登记,每日定量发放。医点设在村东老祠堂,凡有伤病者,免费施药。”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名穿着粗布衣的村民小心翼翼靠近,领头的是个白发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跪下:“将军……真是您回来了?我们听说……听说敌军退了?”
“退了。”沈微澜扶起他,“不会再来了。”
老人哭出声,身后一群人跟着跪下,额头磕在地上。
“活命之恩啊……我们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沈微澜没让他们久跪,让春棠安排人带他们去领粮领药。她自己则站在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下,看着村民们一个个走进村子。
有的人在哭,有的人跪在地上摸土,还有个妇人抱着烧塌的门框不肯撒手。
冬珞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我已经让人把战况编成话本,在各村轮流讲。百姓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谣言比刀还伤人。”
“讲清楚就行。”沈微澜说,“别添油加醋,也别藏着掖着。他们该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人,又是谁在前线拼命。”
“明白。”冬珞顿了顿,“朝廷的嘉奖令,快马昨夜送到,今天晌午就宣。”
沈微澜没应声,只是望着远处关隘。
那里原本是战场,现在已有工匠在修城墙,士兵帮忙搬石运木,孩童在边上跑跳,一片热闹之景。
晌午时分,阳光正好。
使者骑马入城,在城门前展开圣旨,声音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微澜,智勇兼全,运筹帷幄,破敌安民,功在社稷。赐锦缎百匹,金匾一方,题曰——巾帼柱石!”
全场肃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欢呼。
将士们举起兵器,百姓跪地叩谢,连那些原本躲在山里的村民也都跑了出来,挤在人群里流泪鼓掌。
谢云峥站在一旁,看着沈微澜被簇拥着上前接旨,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些。
不是轻松,是压了太久的东西终于落地。
仪式结束后,沈微澜带着四人登上城楼。
风从边境吹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底下是重建的村落,田里有人开始翻土,河边有妇人洗衣,几个孩子在放纸鸢,线扯得老长。
春棠靠着墙,笑着说:“我刚才看见一个老农哭了,说他家的地总算能种上麦子了。”
夏蝉伸了个懒腰:“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不就是为了这点动静?”
秋蘅望着远处山野,轻声道:“活着真好。”
冬珞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可天下不止这一处边关。”
沈微澜靠在城垛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一道裂痕。
那是昨夜伏击时被碎石划破的,还没来得及换。
她低声道:“今日安宁,不是刀剑给的,是人心换的。”
没人接话。
风吹动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过了很久,她才又开口:“但我们不能停。”
谢云峥转头看她。
她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平静:“这一战赢了,可谁知道下一场在哪?谁又知道,下一个想毁掉这一切的,会是谁?”
春棠收起笑容,站直了身子。
夏蝉的手慢慢落到剑柄上。
秋蘅低头看着空了一半的药箱,轻轻合上盖子。
冬珞拿出舆图,摊在石台上,用朱笔圈出几处标记:“我已经查了最近三个月各地奏报,有三处边镇兵力调动异常,还有一支商队,打着药材旗号,却往北走了七百里。”
沈微澜走过去,盯着地图看了许久。
然后她说:“准备启程。”
“回京?”谢云峥问。
“先回京。”她抬眼,“但不会待太久。”
夏蝉挑眉:“又要出门?”
“不是我要去。”沈微澜指着地图上一处黑点,“是麻烦,总会找上门。”
春棠合上账册,拍了拍灰:“那我先把银票理一理,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打到一半发现钱不够。”
秋蘅淡淡道:“药得补了,毒也得备着。”
冬珞收起笔:“消息网要重新铺一遍,有些人,该清理了。”
沈微澜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
炊烟升起,孩童奔跑,老牛慢悠悠走过田埂。
她转身,迈步下楼。
风还在吹。
她留下一句话:
“歇够了,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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