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市，海棠花谢了，槐花却开了满城，空气里到处都飘着一股子清甜的香气。
这一天，对于整个京市的军政圈子来说，都是个值得在日历上画个红圈的日子。
卫家大院门口，那一溜排开的军绿色吉普车，把胡同口堵得严严实实。来往的宾客，肩膀上的金星、银星晃得人眼晕。
今天，是卫戍区司令秦震，和卫家大小姐卫清雅的大喜之日。
虽然两位新人都坚持“不铺张、不浪费”，只办一场家宴，但这请柬的含金量，却足以让整个京市侧目。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卫家与秦家这两大军门世家，正式结盟的信号。
院子里，大红的“喜”字贴满了窗棂。
没有震耳欲聋的鞭炮，也没有喧闹的乐队，只有留声机里缓缓流淌着的《花好月圆》，透着股子那个年代特有的庄重与含蓄。
东厢房里，卫清雅正坐在镜子前。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身上这件暗红色的立领盘扣礼服，是贺青丝熬了三个通宵赶制出来的。既保留了旗袍的韵味，又在腰身和袖口做了改良，显得端庄大气，正好压得住场子。
“大姑姑，别动，眉毛还没画好呢。”
钱钱手里拿着眉笔，像个专业的小化妆师，神情专注。
“钱钱，是不是太红了？”卫清雅看着镜子里那个容光焕发、双颊飞红的女人，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脸，“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穿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您本来就是新媳妇！”
贺青丝走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眼里满是惊艳，“大姐，你今天美得我都想把你藏起来，便宜秦震那个大老粗了。”
卫清雅脸更红了，但眼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妈！好了没？爸……不是，秦叔他在外面转圈呢，地砖都快让他磨平了！”
秦墨白跑进来，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衬衫和军绿裤子，精神抖擞，只是称呼上还有点顺不过来口，带着少年特有的局促。
屋里的女人们都笑了。
“看来咱们的秦司令，打仗不含糊，娶媳妇倒是紧张了。”钱钱放下眉笔，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走！送新娘子出门！”
……
正厅里，高朋满座。
秦震今天没穿军装，而是难得穿了一身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铁面阎王”，此刻正背着手在太师椅前走来走去，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老秦，你坐下行不行？你晃得我头晕。”
卫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笑骂道，“当年你带着一个团冲敌人阵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慌过。”
秦震停下脚步，苦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闷了：“老首长，这……这不一样。冲阵地那是玩命，这是……这是要命啊。”
周围的老战友们哄堂大笑。
“新娘子来喽——！”
随着姚婶一声喜气洋洋的吆喝，门帘挑起。
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震猛地转过身，身子瞬间僵直。
阳光下，卫清雅在钱钱和秦墨白的搀扶下，缓缓走来。那暗红色的礼服衬得她肤白如雪，岁月的风霜似乎在她脸上化作了最温柔的沉淀，让她看起来既有少女的娇羞，又有成熟女性的温婉。
秦震看着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大步迎了上去。
他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直接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地、甚至有些霸道地握住了卫清雅的手。
“清雅。”
他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却透着股子要把人揉进骨血里的深情，“我来接你了。”
卫清雅抬起头，看着这个让自己等了半辈子的男人，眼眶微湿，用力地点了点头。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却很郑重。
在伟人的画像前，两人鞠躬，宣誓。
没有那些花哨的誓词，秦震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不少从那个战火纷飞年代走过来的老人红了眼眶。
他握着卫清雅的手，对着满堂宾客，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十年前，我这条命是她给的。二十年后，我的余生也是她的。只要我秦震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清雅再受半点委屈。国在，家在，她在。”
这是一个军人，最重的承诺。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仪式最后，是敬茶改口环节。
秦墨白端着茶盘，走到了两人面前。
少年看着眼前坐着的父母。这一刻，那些关于身世的阴霾，关于过去的痛苦，都在这满堂的红光和笑语中烟消云散了。
他双膝跪地，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递到秦震面前。
“爸，喝茶。”
这一声“爸”，叫得清脆响亮，没有丝毫的勉强。
秦震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接住茶杯。
这个铁打的汉子，在听到这一声呼唤时，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接过茶，一口气喝干，连茶叶沫子都嚼碎了咽下去，像是喝了这世上最甜的蜜。
“哎！好儿子！”
秦震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儿子手里，力气大得把秦墨白的手都拍红了，“以后，咱们爷俩一起，保护你妈，保护咱们这个家！”
秦墨白重重地点头，眼底闪烁着属于少年的坚毅光芒。
看着这一家三口相拥的画面，坐在下面的萧景行也忍不住感叹。他转头对身边的李知鸢说：“看着他们，我都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咱们萧家和卫家，往后这路，是越走越宽了。”
钱钱和元元坐在角落里，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喜糖。
“这下好了。”钱钱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大姑姑有了归宿，墨白哥有了亲爹，渣男也下线了。这剧情，圆满！”
元元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秦震，若有所思：“姐，你看秦伯伯的面相，印堂发亮，官禄宫隐隐有紫气东来。咱们卫家有了这门亲事，以后在京市，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别的，腰杆子都能硬三分。”
“那必须的。”钱钱眯着眼笑，“这叫强强联手。以后谁想动咱们，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卫戍区的枪杆子。”
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
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卫家大院终于恢复了宁静。
晚风吹过，院子里的红灯笼轻轻摇晃。
秦震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但他却坚持不让警卫员扶，而是紧紧牵着卫清雅的手，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散步。
月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
而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钱钱和元元并肩坐着，看着这一幕。
“元元，你说，咱们来到这个年代，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钱钱轻声问道。
“或许吧。”元元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也改变了我们自己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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