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清晨,西安城浸润在一片岁末特有的宁静与期盼之中。
屋檐下的冰凌在初升的日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虽寒气依旧,却已透出几分春日将至的温和意味。
奕帆刚在庭院中练完一套拳脚,周身热气蒸腾,便见义兄吴荣裹着一身晨露,笑呵呵地迈进了院门。
“四弟!好精神!”
吴荣嗓门洪亮,带着关中汉子特有的爽朗,道:“知道你回来了,你嫂子特意蒸了羊肉包子,熬了小米粥,非让我过来拉你一起吃!
说是你在外头奔波大半年,定想念家里的味道了。”
奕帆收势,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道:“知我者,大哥大嫂也!
正馋这一口呢,走走走!”
兄弟二人便一同去了隔壁吴荣家用早饭。
饭厅里暖意融融,羊肉包子馅大皮薄,汤汁鲜美,金黄的小米粥熬得粘稠喷香,再配上几碟爽口的酱菜,简单却满是家的温暖。
吴荣的妻子王氏忙前忙后,不断让奕帆多吃,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饭毕,撤去碗碟,换上清茶。
吴荣神色一正,从怀中取出几本厚厚的账册,铺在桌上,笑道:“四弟,你昨日与兄弟们团聚,光顾着高兴了,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家里这摊子事。
趁着今早清净,大哥给你报报账,让你心里有个底。”
奕帆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点头道:“有劳大哥。
这一年,我在外头折腾,家里全赖大哥和诸位兄弟支撑,辛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吴荣大手一挥,翻开第一本账册,正是工程行的记录,道:“先说咱们的根基,工程行!
托你弄出来的那些新鲜物事和标准章程,如今咱们工程行在陕西、甘肃乃至河南部分府县,都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脸上满是自豪,道:“今年人员已扩招至九百人!
其中有一年以上经验的老师傅就占了四百人!
光是接各地的厨卫改造、房屋新建、道路铺设,今年利润就高达二十一万四千两!”
他顿了顿,翻到另一页,笑意更浓道:“这还不算!
汉中、天水那边,又有三个县的三个商号慕名而来,交了学费要学咱们的手艺,这一项,又收入三万两!
之前加盟的那十二家,今年也都老老实实交了第二年的入盟费,每家一万两,合计十二万两!
我都按四弟你定的规矩,给他们颁了咱们‘西安工程行’的鎏金招牌!
如今这招牌,在西北地界上,可是硬通货!”
奕帆听得频频点头,赞道:“《荀子·劝学》有云:‘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工程行能有今日规模与信誉,皆是大哥与陈师傅、付刚兄弟,还有诸位工匠弟兄们,一砖一瓦,积攒起来的功劳!”
吴荣哈哈一笑,甚是受用,接着翻开了记录与秦王合作产业的账本道:“再说和秦王殿下合作的那四个厂子——陶瓷厂、水泥厂、砖窑厂、玻璃厂。
今年根据市场需求,秦王府的朱禄总管与我商议,每个厂都扩招了一百人,加大生产。
好家伙,这一年下来,四个厂总营业额高达七十八万两!
扣除所有人工、物料、损耗,净利还有四十万两!
按照四六分成的老规矩,四弟你占四成,这一项收入便是十六万两!”
他咂咂嘴,感慨道:“这水泥、陶瓷抽水马桶、玻璃窗,如今可是紧俏货,供不应求啊!
秦王殿下那边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最后,他拿起镖局的账册,神色间更多了几分豪气道:“最后是咱们安身立命、拳头说话的镖局!
先说说西安总镖局,如今人员已扩招至七百五十人!
原来的地方不够用了,我和刘正兄弟一合计,干脆把镖局隔壁那座雅苑买了下来,花了八千两,拆了中间围墙,打通连成一片,如今咱们‘中华镖局’的门面,那可是气派得很!”
他手指点着账目数字:“因着四厂出货量大,需要护卫的货物极多,加上咱们信誉卓着,接的官私镖务也越来越多,今年西安总镖局总收入达到了五万五千两!”
“还有大散关那边,”吴荣继续道,“王六那小子主持得相当不错!人员也扩招到了四百人。
年中时分出一百精干弟兄,由大镖头黄柏雄带着,去了汉中开设分局,买房子安家花了四千两。
大散关这边今年盈利收入是二万四千两,汉中分局那边虽然只经营了半年,也有了七千两的进项!”
他将所有账目一合,脸上放出光来,声音洪亮地总结道:“四弟,所有项加起来,咱们今年在西安大散关汉中这边的总收入,刨去所有开销和预留的发展资金,净利总计为——六十一万两!”
纵然奕帆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心中仍是不免一震。
六十一万两!
这还仅仅是西安及其辐射的大散关、汉中地区的收入,尚未计入绍兴、北京、太原等地。
他暗自思忖:“如今麾下,西安、大散关、汉中、太原、北京、绍兴,各处镖师加起来,已稳稳超过两千之数!
而且大多修习了九阳真经前三层和独孤九剑前三式,根基扎实。
若能将这股力量有效整合,假以时日,便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忠诚可靠的……精锐之师啊!”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面上依旧平静,微笑道:“大哥,诸位兄弟经营有方,发展势头极好!我心甚慰。”
他略一沉吟,便开始部署来年计划,语气沉稳而笃定道:“镖局乃我等手足延伸,必须继续壮大。
明年,大散关、汉中两个分局,人员都需充实至五百人满额,西安充实至一千个满额。
新招人员,务必严格按照我之前定下的章程,进行至少两个月的严格基础训练,不喝生水的习惯要求,考核通过方能上岗。”
他手指在桌上虚划,如同运筹帷幄道:“待新人训成,便进行分派。
从西安分局,抽调三百精锐弟兄,配备两名能力出众的中镖头如龙泽、花彬,一名经验丰富的大镖头如韦忌,再派一名精干账房(近期招募),拨付一万两银票作为启动资金,前往洛阳开设分局!
洛阳乃中原通衢,地位重要,必须拿下!”
“大散关分局,同样抽出二百人,两名中镖头,一名大镖头,一名账房,前往成都开设分局!
蜀地天府之国,物产丰饶,商路繁忙,正是我镖局用武之地!”
“汉中分局,亦分出二百人,两名中镖头,一名大镖头,前往襄阳开设分局!
襄阳号称‘南船北马’,七省通衢,扼守要道,战略位置不言而喻!”
这一连串的布局,听得吴荣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中华镖局”的旗号插遍南北要津的景象。
他用力点头道:“好!
四弟深谋远虑,此举定能让我等势力更上一层楼!
大哥我定当全力配合刘正兄弟,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奕帆点点头,继续道:“资金方面,工程行和西安镖局,各留下一万两作为日常运营和应急的预备金。
其余款项,连同四厂我应得的分成十六万两,一并交于我。
如此,我这里还有五十九万两,我只拿五十万两,大哥,九万两交由你负责,可作工程行和镖局的各项资金周转。
另外,根据各位兄弟今年的贡献,酌情分配奖赏,务必让大家都过个肥年!”
吴荣闻言,心中感动,四弟永远是如此大方,不忘犒劳弟兄。
他正要说话,却听奕帆又道:“还有一事,大哥。
之前与你提过的琼州三亚坡至陵水一带的港口建设,如今认股资金已募集到三百九十六万两,距离五百万两的目标,尚缺一百零四万两。
大哥,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此事你也当参与一份。
投入多少,全凭大哥心意。”
他看着吴荣,语气真诚道:“大哥,这一年你坐镇西安,统筹全局,最为辛苦。
今年,我私人奖励你三万两,你从账户上扣!
你今晚回去,好生与嫂子商量一下,看看投入多少合适,明日给我答复便好。”
吴荣虎目微红,猛地一拍胸膛,声音有些哽咽道:“四弟!
你……你让大哥我说什么好!
这……这真是……你放心,今晚我就跟你嫂子说!
这等大事,岂能少了我吴荣?”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起一事,忙从怀中又取出一本账簿,道:“哦,对了,这是秦王殿下那边四个厂子的详细分红账簿,秦王府上的账房和朱禄总管已经核对无误,签字画押了。
四弟你午后去秦王府,正好一并带过去。”
……
午后,阳光正好。
奕帆携带着账册和厚厚一叠银票,来到了气势恢宏的秦王府。
王府门前侍卫显然早已得到吩咐,见到奕帆,立刻恭敬行礼,口称“奕爵爷”,态度比以往更加谦卑热络。
管家朱禄更是亲自迎出二门,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路引着奕帆前往花厅。
“奕爵爷大驾光临,王爷早已等候多时了!”
朱禄一边引路,一边笑道,“周长史前几日也刚从京城回来,正好也在府上。”
步入温暖如春的花厅,果然见秦王朱谊漶正与长史周文渊坐着品茶。
见到奕帆,两人皆含笑起身。
“奕卿(奕爵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称呼虽略有不同,但热情却一般无二。
“下官奕帆,参见王爷,周长史。”
奕帆依礼相见。
“免礼免礼!快请坐!”
秦王朱谊漶笑容满面,亲自虚扶一下,道:“奕卿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三亚陵水伯’,与本王的爵位也相去不远了,不必如此客套!”
话语中带着亲近与调侃。
周文渊也拱手笑道:“奕爵爷此番南下北上,建功立业,名动朝野,文渊在京城亦是如雷贯耳,佩服之至!”
奕帆谦逊几句,便转入正题,将带来的账册和银票一一取出。
“王爷,周长史,此乃今年各地产业,王爷应得之分红账目与银票,请王爷过目。”
奕帆将账册副本呈上。
朱禄连忙接过,与秦王、周文渊一同观看。
奕帆在一旁清晰禀报道:“首先,是绍兴中华商号分号和玻璃厂及水泥厂,自四月开业至十月底,七个月时间,王爷占四成股,应得分红为——六十五万八千七百八十两。”
“多少?!”
秦王拿着账册的手微微一抖,周文渊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连见惯世面的朱禄眼睛都瞪圆了。
六十五万八千七百八十两!
还仅仅是绍兴一地七个月的四成利?!
厅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只余下几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息,秦王才猛地回过神来,抚掌大笑,声震屋梁道:“好!好!好一个奕卿!
真乃点石成金之手!
本王早就说过,将这生意交予奕卿操盘,定能翻云覆雨!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哈哈哈哈!”
周文渊也抚着胸口,感慨道:“早就听闻江浙富庶,甲于天下,今日见这商号利润,方知传言不虚!
奕爵爷经营之才,更是鬼神莫测!
佩服,佩服!”
奕帆微微一笑,继续道:“王爷过誉。
其次是北京中华商号总号,自三月初一开业至十一月底,九个月时间,王爷占四成,应得分红为一十二万二千四百九十八两四钱。”
有了绍兴的巨款珠玉在前,北京这十二万余两虽然依旧惊人,但秦王等人已能勉强保持镇定,只是连连点头。
“最后,是西安本地,与王爷合作的四厂,”奕帆看向朱禄,道:“想必朱总管已向王爷禀报,王爷占六成,应得分红为二十四万两。”
朱禄连忙躬身道:“是,王爷,账目老奴已核对清楚,确为二十四万两。”
奕帆这才总结道:“故,王爷您今年从各处产业获得的总分账,合计为:六十五万八千七百八十两,加上一十二万二千四百九十八两四钱,再加上二十四万两,总计——一百零二万一千二百七十八两四钱!
银票皆在此,请王爷查验。”
尽管已有预期,但当“一百零二万两”这个数字从奕帆口中清晰吐出时,花厅内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秦王朱谊漶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周文渊捻着胡须的手指僵住,连朱禄都张大了嘴巴。
一百零二万两!
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富裕省份一年的税银了!
而秦王,仅仅是通过投资奕帆的产业,一年便获得了如此惊人的回报!
足足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秦王才缓缓放下茶杯,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激动,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奕帆面前,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道:“奕卿!
奕爵爷!
本王……本王真是……不知该如何夸你了!
《庄子》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就是助本王扶摇直上的那股大风啊!
不,你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点金胜手!
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转世!
哈哈哈哈!大赞!
本王要大赞你!重重地赞你!”
他兴奋得在厅中踱步,言辞都有些凌乱,但那份发自内心的赞赏与喜悦,却是无比真切。
周文渊也终于从震撼中恢复,由衷叹道:“奕爵爷此举,真乃‘授人以渔’之典范!
不仅王爷获益匪浅,各地商号、工坊雇佣数千人,带动无数相关行当,实乃利国利民之壮举!
昔日陶朱公三致千金,恐亦不及爵爷今日之气象!”
奕帆连道不敢当。
待秦王心情稍稍平复,奕帆才趁机将陛下封赏“三亚陵水伯”以及琼州新港建设集资之事,详细说与秦王和周文渊听。
秦王听得目光连闪,尤其是听到皇帝也以“赏赐”之名秘密入股后,更是心中了然,对此事的前景再无怀疑。
当奕帆提到目前募集资金已达三百九十六万两,尚缺一百零四万两时,秦王立刻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区区一百零四万两,何足挂齿!这尾款,本王包了!”
奕帆闻言,却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爷厚爱,奕帆感激不尽!
只是……容奕帆禀明,这剩余的份额,下官原是想留给如我义兄吴荣等几位一直追随、忠心耿耿的旧部,让他们也能参与进来,共享其利,以安其心。
若王爷全数包揽,恐寒了老兄弟们的心。”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王爷若确实有意加大投入,下官倒有一议。
这第三个港口,虽尚未勘定,但陛下已有出海探寻之意,代号‘朱总’。
王爷若有兴趣,可先行投入预备资金,奕帆必为王爷预留名额与优先份额。”
秦王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第三个港口!
还是陛下关注的项目!
这前景恐怕比第二个更大!
他立刻看向周文渊。
周文渊心领神会,立刻接口道:“王爷,奕爵爷思虑周详,体恤旧部,实乃仁主之风。
既然第二个港口份额紧张,我等也不必强求。
不如这样,王爷依旧投入三亚坡至陵水港五十万两,下官不才,也愿追随王爷与爵爷,投入十万两私蓄。
如此,第二个港口便只缺四十四万两,正好由奕爵爷安排吴荣兄弟等旧部认购。”
他顿了顿,看向奕帆,语气恳切道:“至于第三个港口,王爷愿先投入五十万两预备资金,恳请奕爵爷务必为王爷排在第一顺位!”
这番安排,既全了奕帆照顾旧部之意,又满足了秦王加大投资的需求,更是将周文渊自己也牢牢绑上了战车,可谓面面俱到,老辣至极。
奕帆心中暗赞周文渊会来事,面上露出欣然之色,拱手道:“周长史安排得极为妥当!
王爷既有此雄心,奕帆岂敢不从?
这第三个港口的头名,非王爷莫属!
五十万两预备资金,奕帆先行记下,待港址选定,章程拟定,再行具体操作。”
秦王闻言,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海船往来、白银滚滚的景象,大笑道:“好!痛快!就这么定了!
有奕卿掌舵,何愁大业不成!”
入夜,秦王府内灯火通明,盛宴再开。
宾主尽欢,言笑晏晏,直至月上中天。
奕帆踏着夜色归家,怀中揣着秦王与周文渊新投入的六十万两银票,以及第三个港口五十万两的预备资金意向,心中豪情万千。
资金、人脉、政策、武力……各方资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汇聚。
这艘名为“奕帆”的巨舰,已然加满了燃料,正待扬帆,驶向那更加波澜壮阔的深蓝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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